《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31、重回京城

　　粟儿踏进重华殿的时候，殿内极其安静。
　　重华殿的宫人告诉她，王太子和宗姬去马场骑马了。本来她正要退出去时，就见一身外族装扮的耶律承齐，从内殿走了出来。
　　粟儿迟疑一瞬，吃惊道：“你......你为何在此？”
　　许久不见，她又美了很多。
　　“当然是为了见你。”
　　他说的理所当然，粟儿听着，内心深处某一根弦莫名开始松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简单一句提醒，粟儿转身往外走。
　　耶律承齐顺服地跟上，望着那纤柔不失刚毅的身影，忍不住嘴角上扬。
　　越来越有王女的姿态，矜贵不失端庄大气。
　　重华殿与昭华殿之间隔着一条很长的甬道，路上难免不会遇到行路宫人，好在这些奴才没有八卦的习惯。
　　耶律承齐一路跟着粟儿，安全地抵达一处不算恢弘的宫殿。这里不比别处，这里死气沉沉。
　　他一直沉默着，随着粟儿走进大殿，穿过内殿。直到亲眼目睹粟儿启动机关，才意识到这座不大的宫墙里，竟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密道很黑，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尽头。从密道出来，映出眼前的是一处宅院，看上去早已荒废许多年。满院的枯叶杂草，以及院中几株不知名的树木，都是那么萧索孤寂。
　　“这里就是当年偷我出来的地方，方才那座殿宇是我阿娘的。”不等耶律承齐问，粟儿自先说道。
　　说着，她侧身望着他，眼中多了一丝温蕴。
　　“那你可查出，是谁当年将你从密道带出王宫的。”
　　粟儿回眸，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毫无头绪。”
　　“别急，慢慢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当年的秘密便会水落石出。”此刻，对她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西川的宫闱之事，他一个外人不便插手，更无从查起。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粟儿再次侧眸，灵动的一双清眸，闪耀着好奇。
　　耶律承齐差点忘了正事，顾不上此处是否安全，直接将那隐藏了很久的宝镜展露在空气中。
　　“你给我的这件宝贝，我带回了元国。只是......”
　　“只是什么，你怀疑它是假的？”
　　闻言，粟儿不乐意了。秀眉紧蹙，俏美的脸颊因为怒意而染上了点点红晕。
　　耶律承齐没有见过这样的粟儿，如今的她，穿着外族华服，浑身透着一种别样的美。
　　随即，话锋一转。“假，倒不是假的。只是开启它的办法，我暂时还未寻到。”
　　粟儿不想理他，转眸瞥向别处。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耶律承齐双目盯着她，说的云淡风轻，粟儿也没太在意。
　　“赵景要大婚了。”
　　重中之重的一句话，猛的抨击了粟儿的心。
　　耶律承齐尚未察觉粟儿有何不妥，继续说：“老太后薨世前，亲自下旨赐婚：柳家千金婚配杞小王爷。”
　　粟儿怔愣半天回不过神，耶律承齐这才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劲，伸手触不及防地抚上她光洁的额头，似玩笑似关心道：“发烧了？”
　　“我没事，你从这里出去便是后街。”粟儿随便指了个方向，转身进了黑暗的密道。
　　这次，临到耶律承齐怔愣了。
　　只是，就在粟儿转身的一刹那，两滴清泪无声的滑了下去。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听到赵景大婚，会这样难过伤心。明明没有那个深的感情，甚至人家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个女子。
　　自作多情自古以来最伤人心！
　　当日，她便去了勤览殿。
　　西川王一听说，她要回中原，当即回绝了。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孩子，在这有生之年的最后光景里，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她陪在身边。
　　粟儿也明白自己突然要求回去，着实有些唐突。可她真的还想再见赵景一面，毕竟雪无霜也知道她还活着，是时候回去了。
　　“父王，孩儿这次回去只是再见恩人一面，毕竟打小，孩儿就是在那里长大的，那家人对我有恩，有情......”粟儿不是一个擅于表达感情的人，但‘恩’一直都是必还。
　　想想之前雪无霜暗害杞老王爷，太子打压赵景，那一幕幕都让粟儿胆寒。先前，赵世荣不在了，杞王府还有太后仰仗，如今太后也不在了，那么杞王府赵景便会陷进水深火热中。赐婚一事，怕是真的顶不了什么用。
　　越想越是着急，最后粟儿只好跟西川王保证只去几天，时间一到，便会返回西川。
　　这一切，她都是秘密行动，就连耶律承齐都以为她好好地待在王宫当她的王姬。
　　“王儿，你记住，不管走到哪里，你都是孤最疼爱的孩子。”临行前，穆笙将一块属于王室尊贵身份的玉牌交给了粟儿。
　　离开蓉城是次日的辰时，城门一开，一外族少年策马奔出，消失于城外。
　　此时，东城墙上立着一男人，手中捧着一只信鸽。见少年出城，便松手放飞了那只信鸽。
　　粟儿在黄昏的时候到达的沙溪镇，清一色的房屋，炊烟袅袅此起彼伏。牵着马走过青石板的街道，却不见几人路过。
　　好久，寻了一处客栈，才进去就被掌柜打发去别处。
　　就在粟儿疑惑时，有一身影从她眼前的巷子闪过，有几分熟悉。眼见黑夜将至，已不待她多想，只好拉着马往下一家客栈寻去。
　　镇子相比几个月前充裕了不少，看来还是明君的功劳。思及此，她想到了穆笙，她的亲阿爹，西川的君王。
　　她能这么快认亲，多半是阿娘的朋友和仆人帮忙，可过去那些年过为何没人知道西川还有个王女活在世上。这一切，为何那么巧合？他护送赵景出使，然后遇到不明刺客，再到坠崖。偏偏又是掉的仙女峰，偏偏遇上阿金，偏偏......
　　太多意外了！
　　突然，她止住了脚步，一伸手有不明液体落入手心。
　　下雨了！
　　心里一阵感慨，四五月的天，多半是雨季。
　　抬眸时，就见前面不远处，模糊中像是有一间客栈。因为下雨，空气中有些浑浊。
　　心中不觉一喜，牵着马快步走过去。
　　此刻，客栈一楼大厅坐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等她多时了。
　　那人斜背着客栈的大门，一身粗布麻衣，头缠麻布，正低头吃着面，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模样。
　　粟儿将马交给店小二，便进屋寻了一处坐下。
　　立刻就有人送上一碗热腾腾的面，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赶了一天的路，她还真饿了。只是这客栈服务，未免也太周到了。
　　“吃吧，这是那位客官给您点的面。”送面的小伙也是客栈的人，他说着朝东北角方向指了指。
　　粟儿立马警惕起来，紧接着起身拿剑，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剑往桌子上一搁，继而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阁下......”话到一半，对面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阿诺！”粟儿一脸错愕。“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诺则露出一股神秘的笑容，随即抬手打了个响指，阿水和阿碧皆一身素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粟儿视线从两个婢女转移到阿诺，仍满是迷惘。
　　“王姬、”阿水和阿碧近了跟前，朝她拱手行礼。
　　好在客栈没什么人，粟儿也并未制止她们。
　　雨一夜未歇，直到次日晌午才停止。四人都换上了中原的服饰，轻装上路。
　　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京城。
　　几个月不见，京城还是从前的样子，熟悉中带着亲切。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夜晚的京城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
　　阿诺初次来这里，对一切都是新鲜惊奇。
　　粟儿没有带她们去杞王府，而是去了天仙醉坊。许久未见润玉，她怕是会被吓到吧？怀着一丝忐忑，踏上了二楼。
　　“刚才那人好熟悉啊......”
　　“哪个？”
　　“走最前面的那个公子。”
　　自打粟儿进入这里，立刻引起旁人议论。毕竟，自己也曾是这里红极一时的花魁，粟儿在心里一番侥幸。
　　从前，在她的眼里，除了杀人时候的冷漠，再没有过多的情绪。如今，她变了！
　　“红伶？！”
　　不巧，半路遇到给客人送茶水的希儿。
　　粟儿连忙将其拉到一边，小声问：“润玉姐姐可在？”
　　“在，在客人房，我这就去给你叫。”希儿一激动，直接将茶水盘送给了粟儿。
　　等意识到，两手空空，忙又回来要。
　　粟儿见此，直摇头。惹得阿水和阿碧这俩看热闹的，捂着肚子发笑。
　　阿诺则被楼下中央台子上的舞女吸引了，倚在栏杆上专心致志地欣赏她们跳舞。
　　不一会儿，润玉从雅间出来。一路上，还在整理发髻，面上掩饰不住地欣喜。一抬头，就瞧见了楼阁尽头，一身男儿装的粟儿。
　　“你，你......我,我......”润玉几乎是踏着小碎步跑过来的，因为过于激动，已经话不连珠。
　　粟儿正要伸着双臂去拥抱她，却见润玉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拉着人就往房间里拖，随之关上房门。
　　阿诺她们被拒之门外，个个一脸懵。
　　“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粟儿看着面前，不知想哭还是想笑的润玉，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