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红妆奉韶华》姜音

11、出发行馆

　　这天寒地冻的，粟儿在干嘛呢？芙蓉犯着嘀咕，绕到了离她最近的廊下，翘着脑袋，道：“你在做什么呢，粟儿？这个季节不适合种植花草的，会冻死。”

　　闻声，粟儿停了动作，抬头见是芙蓉，也不接话，继续埋头踩。因为昨个雪小，经一夜风吹，土地都干了不少，踩上去酥软酥软的。

　　见他不理，芙蓉提着衣摆，往这边走来。“小王爷要去行馆泡温泉，让你陪着一起去。”

　　近了，更是好奇不已。“这里是有什么宝贝吗？”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去。”粟儿依旧头也不抬，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

　　芙蓉无奈，见实在无趣，便回去了。

　　辰时末，粟儿收拾妥当，往正堂去。谁知，才刚拐过回廊就见赵景一身素白华服立在正堂外，身边还站着一位妙龄女子。粟儿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泡温泉是假，原来是为了会佳人！

　　正想着，堂内又走出一人。

　　他怎么也来了！粟儿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时，正环顾四周的耶律承齐，一眼瞥见不远处回廊上，满身戾气的粟儿。

　　“嗳，他也要去吗？”

　　闻声，赵景和柳照琪都顺着他视线望去。

　　只见那少年一身藏青色衣袍，裹着弱小的身子，走起路来犹如劲风而过。

　　赵景那双温润的眼神里，不知不觉间蕴藏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久久化不开。

　　“景哥哥，他也是你的侍卫吗？”一旁的柳照琪，率先收回视线，问。

　　赵景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听到她这么问，不慌不忙地回道：“他不是侍卫，他是段叔的徒弟，粟儿。”

　　粟儿走近他们三人，淡淡地朝赵景道：“小王爷，粟儿来迟了。”

　　“不迟，刚刚好。”不等赵景开口，一旁的耶律承齐接了话。

　　赵景似乎并不在意，只笑笑便往府院大门去了。

　　粟儿狠狠地白了多嘴的耶律承齐一眼，快步去追赵景。

　　府外，停着三马车，除了两个赶车仆人，鸳鸯和莺莺也在。

　　看来，赵景这是要去行馆长住啊！粟儿在心里暗想。

　　忽听到，他说：“粟儿，你和永修堂哥一个马车，鸳鸯和莺莺一个马车以便看护家当。”

　　永修？粟儿片刻诧异。

　　转眼，就见耶律承齐已经掀了车帘，上了后面的马车。不等粟儿应声，赵景携着柳照琪已经进了前面的马车。

　　见他牵着柳照琪的手，粟儿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马车不大不小，刚好容纳两人。进了马车，耶律承齐一本正经地坐着，似乎是在等她。

　　“你藏得可真深。”上来就是这么一句，粟儿懒得理他，眼睛瞥向别处。

　　“怎么，不承认？这把剑也不错。”他忽然伸手抢了粟儿搁在一旁的佩剑，拿起开始打量。“不过，比起那把是有点逊。”

　　粟儿不悦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伸手要去抢。谁知，他眼疾手快，躲开了去。

　　马车里，一时陷入了僵局。

　　短暂的犹豫后，粟儿冷静了下来。不再与他争抢，自顾闭眼休憩。

　　耶律承齐瞬间感到了挫败，但见她突然安静下来，以为是不舒服。悄悄挪身，与她挨近了些，刚要伸手碰触她的额头。

　　粟儿猛然睁眼，冷厉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耶律承齐立刻收手，连声音也弱了几分。“我看你不舒服，探探你是否得了风寒。”

　　粟儿才不领情，挪了身子，冷言道：“我很好，谢谢。”

　　耶律承齐自讨没趣，自觉回了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待着。

　　马车出城没多久，开始颠簸。许是冰冻的缘故，一时行路困难。

　　果然，半柱香不到，马车就被强行停下。

　　粟儿最先发现情况不对，拿了剑下了马车。四下张望，除了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树木和杂草，再无其他。正要上马车时，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回头就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持剑而来。

　　紧急之下，她冲着前面赶车的仆人，大喝一声：“小四，快走！”

　　赵景本来要下马车的，忽然一个踉跄倒了回去。再听到粟儿的声音不对劲，忙探出头去看。

　　马车飞奔起来，远远将后面两马车甩下，而粟儿正和那些凶狠的刺客拼杀。

　　这个时候，耶律承齐当然不会坐视不管，飞身从马车出来，一脚踢飞一个。几个帅气的回旋，来到粟儿身边。“怎么样，你......”

　　“散开！”粟儿猛地推开他，朝着那些刺客飞身撒了一把粉末，继而拉着一脸懵的耶律承齐回了马车。

　　马车呼啸而过，后面的也紧跟其后。行的远了些，耶律承齐突然想到什么，趴在窗口朝后望。只见刚才打斗的地方，躺了一片黑衣人。瞬间，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然而，再看粟儿，人家像没事人似得，靠在一边假寐。

　　到了行馆，鸳鸯和莺莺还是惊魂未定的。

　　“刚刚太可怕了，幸好有粟儿在，我真不敢想后果。”莺莺和鸳鸯相互搀扶着，进了行馆。

　　赵景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粟儿出现，才松了一口气。柳照琪从里面出来，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堂哥，你没受伤吧？”看到耶律承齐，柳照琪立刻转移视线，跑到他身边，拉着他来回查看，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粟儿经过他们身边，睨了二人一眼，径直走到赵景面前，谦恭道：“方才让小王爷受惊了。”

　　“本王无碍，倒是你没事吧？那些刺客......”

　　“刺客已经解决，暂时应是安全的。”

　　“那就好。”

　　全程下来，粟儿都是低眉顺眼，外人看来就是主子与奴仆的对话。但这里面的个别因素，只有赵景自己清楚。他很想关心粟儿，可粟儿至始至终都在刻意保持他们之间的关系。

　　相比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后山的温泉，是天然行成。当时，初建的时候，他还亲自选的地段。

　　“粟儿，晚饭以后，你和我一起去后山泡温泉。”

　　就在大家陆续进入行馆时，赵景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一句话。

　　粟儿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接着整个脑子处于空白状态。

　　柳照琪从她身边经过，瞥了她一眼，倒没表现出什么。明知道他是男人，男人跟男人一起泡澡，她也没必要在意。

　　可耶律承齐却比粟儿还紧张，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赵景：“粟儿不过是个侍卫，哪有那等殊荣，还是堂哥我陪你泡吧？”

　　赵景停下步伐，转身看着还愣在原地的粟儿，温温润润道：“那也好。反正时间有的是，下次再跟粟儿一起。”

　　粟儿一听这话，极其无奈地闭了闭眼。——怎么会这样！

　　晚上，粟儿在房中对着灯光擦剑，耶律承齐突然猫着腰在门口偷瞄。粟儿收了剑，起身去关门。他突然拦住了她关门的手，霸道地挡着门。

　　“干什么！”

　　粟儿怒了，仰着脑袋质问。

　　耶律承齐伸手捂住她的嘴，将人推进去，顺手带上门。

　　“这么大声，生怕那个赵景听不见是不。”

　　粟儿强烈挣脱，远远站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时刻警惕着他。

　　“说我藏的深，你还不是一样。什么永修堂哥，都是假的。”

　　“你呢，我是叫你红怜姑娘还是粟儿姑娘？！”耶律承齐突然逼近，眼神也比之前狠上几分。

　　粟儿节节后退，眼疾手快抓起自己那把佩剑，反击相抗：“你到底是谁。”

　　他狠，她要比他更狠。

　　白天那些刺客，如今几个时辰过去，怕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吧。

　　果然！

　　此时的义庄，已经被太子的人包围了水泄不通，灯火通明。

　　“蠢货！不是说，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吗，怎么全被下了毒。”赵煜暴怒之下，一脚踹倒了向他引荐高手之人。

　　“太子殿下，尸体开始发臭了。”侍卫前来汇报，似乎更加惹恼了他。瞪着猩红的眼睛，像疯子一样怒吼。“赶紧烧掉啊，难道还留着过夜！”

　　义庄的院子里，一时间火光冲天。

　　尸体的烧焦味夹杂着别的难闻的气味，最终化为一缕黑烟飘向空中，随风飞散。

　　行馆内，平静如常。

　　赵景没有找到耶律承齐，自顾地去了后山。说到底，他也并非乐意与除了粟儿以外的男人共浴。潜意识里，他觉得粟儿非比寻常。

　　“粟儿姑娘，啊不，现在应该叫你，粟儿公子，上次你失约了。答应我的事，你可没有信守承诺。”粟儿的房里，耶律承齐还在不依不挠。

　　粟儿不与他多作纠缠，转身在桌前坐下。背对着他，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送回了皇宫。若想取回，明日子时，太极殿见！”

　　耶律承齐片刻犹豫，他不知道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一爽漆黑犹如深潭的眸子，死盯着那个纤弱的身影，纵然满腹狐疑，却无可奈何。

　　半响，听到他生冷道：“希望这次你没有骗我。”

　　紧接着，就是脚步移到门口的声音，然后是门开，再到合上。

　　粟儿如负释重，起身栓了门，才去躺下。

　　这些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儿家。与赵景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瞧见他与柳家大小姐在一起的画面，就会莫名想生气呢？

　　粟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杞王府正堂外，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