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撩》小韫

34、第 34 章

　　似乎能让在外的人感到暖心和依靠的家里人的电话，于此刻，像一道催命符。
　　晏西不敢接起。
　　她猜得到家里的人会说什么话。

　　但，她没他们想的那么优秀，也注定满足不了他们的期待。

　　晏西深吸一口气，等铃声响了好几声，才滑向接听键。

　　手机里，晏母的声音经由手机的媒介，响起在晏西的耳边。
　　哪怕是关怀的话，也让晏西屏住了呼吸。

　　“在那边怎么样？”
　　晏西轻声说：“还行。”又问，“你们在家里怎么样？”

　　晏西的父母因为穷，家里兄弟姐妹又多，就耽搁了婚事。
　　轮到他们时，二十八九才开始相亲，三十岁结婚，三十岁出头才有了晏西。

　　因早年积劳成疾，二老身体并不好，五十岁出头看上去倒像六十岁。
　　他们身体并不好，隔三差五总要跑一趟医院，老人又倔，时常不愿意就医，只想在小诊所里随便拿点药将就着。
　　诊所的医生建议他们去医院检查时，就含糊地回一句“再说”。
　　他们最怕受穷，也怕晏西受穷，更怕别人看到他们家受穷以及晏西没出息。

　　这也是晏西当年大学一毕业就选择回到家乡的原因。
　　一来，生活成本比大城市低，她在哪里都能写。
　　二来，家乡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多少让刚毕业、对外面的世界惶恐的她感到熟悉和安全。
　　三来，离家里近，父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她能照应到。
　　比如去年，她妈一个人在家煮腊肉，在沙发上打瞌睡，不小心睡着了烧了厨房，最后晏西只好跑前跑后，安排重新装修以及购买新的厨具。
　　……
　　她忘了，成年的鸟儿终归要离巢，不论顺利还是坎坷，她都要有自己的生活。父母的生活，是父母的，不该和她的一起混成乱麻。
　　她得把自己立住了，才能去想其他。
　　有再多的惶恐，该她经受的风雨的摧折，都该她去受。

　　晏母的声音一如既往，干脆利落中隐隐带着些强势和压迫。
　　这种底气源于她相较于晏西更年长的岁数和更丰富的人生阅历与生活经验，使她总想要指导晏西，好让她能过上她认为的、更好的生活。

　　“我们能怎么样？还那样呗，好得很。”之后，她说了几句饮食相关的叮嘱，又问，“
　　你在那边找了工作没？现在在上班吗？”
　　晏西轻轻“嗯”了声。

　　其实，晏西的很多问题都可以用谎言来解决，只是从前的她不不愿意。
　　她不爱为谎言浪费心力，主打一个事无不可对人言。
　　对自己的选择，她一向坚定得很，管别人说什么呢？
　　只是，在老家待得久了，被人说得多了，尤其是被父母数落得多了，再加上事业上的滑铁卢，她才开始自我怀疑秋来。

　　果不其然，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更多的谎言。
　　晏母：“是做什么工作？”

　　晏西说：“短视频演员。”
　　晏母又苦口婆心，劝晏西找一个稳定的班上，“不说别的，至少要交五险一金吧？”
　　晏西：“我自己买了。”
　　晏母：“自己买的和公司买的能一样吗？公司买，那就是公司出一部分钱你出一部分，而且你每个月还有个稳定的收入。你现在腰杆子硬气自己买，那你将来收入要是不稳定了买不起了呢？”

　　晏西心口隐隐刺痛。
　　不愿去看、去想新文惨淡的数据。
　　仿佛晏母描述的，都将成为她不得不面对的未来。只是，从刚上大学就坚持到现在，七年的光阴，让她怎么甘心？

　　她张嘴，微微吸了口气，打断电话那边的絮叨。
　　“我都知道。只是暂时的过渡，后面有好的机会就换。”

　　晏母：“那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凑合吧。”
　　之后，晏母又说：“有什么困难的就和家里说，这几年，你往家里拿的钱，我和你爸都没动给你存着的。我和你爸也存了一笔钱，原本是留着你结婚用的……”

　　晏西的手指捏着桌角，无意识地抠着，“我有钱，别操心。”
　　“真的？”
　　“嗯。”
　　“京市的消费高，你在那边该吃吃，该喝喝，也别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

　　之后，晏母像是突然想起一茬儿，“对了，前几天家宴，你侄儿说在网上刷到你谈恋爱了怎么回事？”
　　那个视频，晏母和亲戚朋友们都看完了。
　　视频中，晏西和那个长得年轻帅气的男孩子看上去格外亲密。
　　她追问：“你才到那边多久，就谈朋友了？靠不靠谱？最近上映的电影《孤注一掷》你看了没？现在外面骗子多，你自己要小心。”

　　晏西揉了揉额角，说：“没谈，都是工作。短视频演员嘛，就是干这个的。”
　　对方将信将疑，“真的？”
　　“嗯。”

　　随后，晏西又给她打预防针，“后续可能还会出几组照片，都是假的。”
　　晏母：“要是这对象靠谱，有没有可能变成真的呢？”

　　晏西哭笑不得，“妈，你想什么呢？人才二十岁，能和我有什么？”
　　晏母默了默，说：“那确实年纪太小了。女孩子找对象还是得找年纪大的，会照顾人。我和你说……”

　　等挂断电话，心里更难受一层。
　　在这时，晏西看向窗外，是耸立的高楼和远处的云。她又想抽一支烟，脑海中想起一个短片的台词——
　　“我看见天空中飞过一条龙……”
　　那条飞过的龙象征着与现实世界的格格不入和求而不得的理想生活。

　　只是，回味起在家乡短暂抽过的那支烟的味道，晏西又不想了。
　　她独自出了会儿神，微信上又收到了许星南的新消息。

　　许星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许星南：我们可以去逛夜市，吃小吃，拍出来的照片会更自然一点，不那么像摆拍。

　　晏西是有存稿的。
　　手上的这篇连载文，基本上已完成三分之二。静谧的空间只是在加剧她的情绪，让她沉沦于低落和自我怀疑之中。
　　她确实需要出去走走。

　　一只大西西：好啊

　　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后，坐在书桌前的晏西抬眼一扫，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眼周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堪比熊猫。
　　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这几天心情过差懒得打理，甚至已油腻成结。

　　她大惊失色。
　　独自在家仿佛感受不到的时间的流逝，竟让自己邋遢成了这副德性。
　　于是立马开始改造工程。

　　洗头、洗澡、敷面膜、护肤，再化一个素颜妆。

　　为了营造学生感，她特意穿了一身JK，外搭针织外套。
　　然后，松松地扎了个马尾。

　　最后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时，又发现自己打扮得“过分隆重”，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本要改得随意一点，但想到今天出行的目的是虚假营业，完全解释得通自己的行为，不至于突兀，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出门后，走在人流不息的人行道上，两侧都是林立的高楼，空气中充斥着嘈杂的说笑声、叫卖声、广告声。
　　晏西有一瞬间的迷茫，觉得这个繁华的城市像一只巨兽。
　　而她像一个即将被吞噬的猎物，于是懵懂地害怕着，恐惧着。

　　像即将离巢的鹰，在畏惧天空的高远，怕一失足跌成千古恨。

　　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喧嚣着。
　　有路过的小孩在家长的注视中，目标明确地奔向小吃店，那样简单的快乐，让晏西发现，即使她一直在抗拒长大、抗拒世俗化，过去的岁月仍旧在她的思想上留下刻痕。
　　譬如从前，她从不会在意这些。
　　——年轻的、无忧的、自由简单的心态，她自己有。
　　但现在，则会感慨学生时代真好，小时候真快乐。

　　她像一只精心打扮过的游魂，在人间游荡，围观别人的喜乐。
　　一切仿佛都变得虚无，没有意义。
　　与她格格不入。
　　她只是，一直被期待过高、选择却不被认同，而她即将跌落失败的深渊，用自己的失足来印证别人的先见之明。

　　在这一刻。
　　晏西突然不明白，爱是什么？至少，来源于亲人的爱太沉重，掺杂了太多东西，几乎要压垮她。
　　她仿佛不是她，而是承载了家人、亲戚们期望的载体。
　　像一只偏航的风筝，被要求做最正确的选择却倔强地忤逆，被断言要坠落。

　　而她在飓风中摇摇欲坠，努力地维系着，唯恐自己的前途被他人料中。
　　晏西怕被爱。
　　可是，没有爱，又令她感到空虚、孤独。

　　就像，和许星南在一起是快乐的，她对他有无限的遐想和好感，却不敢靠近，唯恐被他看清最真实的她——
　　那个怯懦的、对整个世界诚惶诚恐的、并不值得被爱的她。

　　有时候，晏西会幻想，她站在很高的地方，然后一跃而下，凭虚御风，遨游太虚。
　　可是。
　　她还没有成功，还没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也还没负完她应负的责任。

　　像一直不断挣扎的提线木偶，终归要走完她应走的路。

　　脑海中思绪如麻，然而外表上，晏西看上去格外的安静、文秀，瘦弱而美丽。不过短短一段路，已有好几个人过来搭讪，问她要微信。
　　只是，都被她礼貌地回绝。

　　甚至，还有女生跑过来问她，“你是不是许星南的女朋友晏西？”
　　晏西一愣，想要否定。
　　看对方虽打扮精致，但一身的学生气，想起许星南的谎言，又红了脸，点头，“嗯。”

　　对方自顾自地说：“你们真的很甜。”
　　晏西：“谢谢。”

　　对方又拉着晏西说了一堆，比如，“你的游戏打得真好，我是女生都心动了！”
　　晏西窘窘地摸摸鼻子，继续，“谢谢。”
　　“你真的好可爱。”
　　晏西：“你也很漂亮。”
　　“真的吗？”
　　“嗯，比太阳从东方升起还真。”
　　“哇，你果然很会甜言蜜语！”对方捂住了脸。

　　晏西讪笑道：“过奖过奖，也没有很会啦，就一般般会。”
　　手指却攥紧了斜挎包的带子。
　　一颗心在胸腔内高高提起，恨不能拔腿就逃。

　　之后，对方又请求合影一张，晏西没拒绝。等对方心满意足地和同伴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

　　抬眼间，却见许星南正双手插兜斜靠电线杆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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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QAQ
作者菌：虎摸。放心啦，麻麻肯定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弟弟和成功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