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蛇性凉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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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以北五十里有片竹林。传言是仙人修行之地，灵气充沛。
小沙弥要想领着法海朝那城北驿站而去，必得经过这片竹林。
“师叔，我听主持说这林子奇的很，对修行是有裨益的！”小沙弥晃着脑袋，宽大的僧袍在他身上哐啷着，一转身便似要栽倒一般。
法海:……
“欸？”
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腰背，将栽未栽的小沙弥眨巴着一双大眼，费力的看向身后那只手喊了声，“师叔？”
“衣当合身。”
掌心微微用力一托。只见那原本向后倾着的沙弥，须臾便被那只手扶了个稳。
法海依旧是淡然的模样。白袍因风而展，于这竹林之间竟也真似个仙人的模样。
小沙弥看傻了眼。藏在袖子里的竹叶青亦张大了嘴。
这木头怎的这么好看？
法海没说话，捻着佛珠走到了沙弥身旁，向着北面儿看了看。
小沙弥心领神会，道了声“好嘞！”便拔腿跑到前方领路去了。
竹林灵气天成。禁锢于金山寺许久的竹叶青总算是吸到了点仙气儿，元神也清明了许多。
被法海打回原型的坏处有一百条。这一百条里，既有她不能说话的痛苦，亦有她不能摸他秃头的遗憾。
然而坏处虽多，却不是没有好处。
譬如这会儿，被打回原型的她省了自己走的力气，只需要以一条蛇的模样抱紧他的手臂就行。
化形百年，她依然不喜欢人的四肢。又长又重且不灵巧。
相比起来，蛇身就容易多了。
只可惜秃驴是人。不然，她才懒得化这破人形！
法海走路极轻且稳。竹叶青就这么趴在他的抱着他的手臂，一点也感受不到颠簸。
她乐呵呵的吸收着竹林的灵气，又乐呵呵的探着脑袋向外望。却不料，又被法海一指头摁回了袖子里。
竹叶青:……
“师叔，你的宠物蛇不咬你吗？”小沙弥话多，憋不住半刻就得说几句，“我瞅它凶凶的。”
“嗯。”法海低头，看了眼袖下张牙舞爪的竹叶青说了句，“是凶。”
“那师叔还养？！”小沙弥扭头，皱着脸看了看藏在袖子里的竹叶青，“我听主持师父说，蛇性凉，人对它再好都暖不热的，今日你养了它，明日它还会咬你一口的。”
竹叶青:……？！老秃驴说的？！！好的。今儿回去老娘就咬他一口，非得坐实了这句蛇性凉不可！
跟着小沙弥绕出竹林，法海伸手摸了摸袖中的竹叶青道，“万物有灵，虽不宜轻近，但亦不可枉辜。”
“哦哦~”小沙弥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师叔教诲！”
“懂了？”法海疑，出声问他。
“主持说了，小师叔有大智慧，”小沙弥晃着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下巴，“我虽然现在不懂，但以后总能懂的！”
握紧小肉手，沙弥傻呵呵的笑咧了嘴。
竹叶青抱着法海手臂向外爬了爬，红信子朝着沙弥吐了吐，心道:老秃驴傻，木头呆，小秃驴是又傻又呆，这金山寺怕是要完了……
城北驿站距金山寺约摸两个时辰的脚程。待到小沙弥领着一人一蛇到驿站的时候，日头已然中天。
蛇类一向喜阴。即便是修炼了千年也不意外。
毒日头令竹叶青怂了高昂的头颅，扭着身子钻进了法海袖子里，怡然贴在了他紧致的手臂上。
“师叔，这儿就是驿站了。”
小沙弥仍一脸喜庆，俨然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法海闻言点了点头，“你留在外面，不要进来。”
一句夸奖也无。随后便捻着佛珠进了驿站。
城北驿站有妖这事儿，竹叶青是知道的。
早先她在西湖边儿上寻蛇洞，打算占个有山有水的好景处颐养天年，顺便儿也找找她的小和尚。
她道行是个半吊子。妖怪们抢地盘大多都喜打一架来定输赢。她选的地方偏生又是个抢手的，自然免不了多打了几次。
关于驿站的这个妖，便是她揍了一个松鼠精知道的。
怎么揍的鼠便不提了，她赢的并不算容易。
而当她累的半死总算赢了的时候，这鼠竟然搬出了他的老大哥出来压人。
这下算是戳中了竹叶青的好胜心。忍不住就喷了起来:有种你让他来啊，一张嘴嘚嘚的倒是厉害的不行……
那鼠被她怼的满脸毛都炸了，跳着脚骂人:我家老大在城北，驿站里的那些死人都是他的口粮！你敢和死人打交道吗！
论和死人打交道，她竹叶青不仅是敢，且是非常敢。
但要让她以死人当口粮，她却是不敢的。
毕竟那玩意儿伤身，稍微不注意就得入魔。
松鼠的战书下的突然。竹叶青战战兢兢的等了几天，也没见那位吃死人的大哥过来，便就没在对此事上心了。
谁曾想，这天定的缘分却是怎么也推不掉的。
如今跟着木头突然造访，也不知那位暴躁老哥会不会以为她是来应战的。
阿弥陀佛，这位大哥，您可千万别误会啊。
她藏身在袖子里，小心翼翼的伸着脑袋向外望着。法海面不改色，白袍在灰尘遍布的驿站里溜达了半天，硬是半点尘土都没染上。
“木头，你这趟走的不划算。”
经过竹林灵气修养，此刻的她虽蛇身却能开口讲话，耷拉着脑袋望了半天的驿站，她摇着头叹气，“我觉得这里阴气重的有点呛人了……”
“无妨。”两字轻松脱口，法海双手合十，朝着驿站里的一尊佛像躬了一礼。
竹叶青:“……无妨个头！你这肉体凡胎的破身子，被尸气吹上一口就得完蛋！”
法海:“嗯。”
竹叶青:“……嗯？嗯？！你就只这么嗯一下？！”
法海:……
“尸气还是其次，你恁大的一双眼甚是清明，难道没瞧见这一屋子的魔障吗？！”
她气的跳脚。都过了百年，这木头的性子怎么一点也没变？！还这么的吃死理？！
法海闻言没出声，只伸手将竹叶青又塞回了袖子里，便仔细的打量起了驿站。
竹叶青:……呆的没救了！
两口空木棺材缺了盖子，此刻正满盈着尸气。法海双手合十，虎口处挂着佛珠轻声颂着经文。
梵音再度响起。棺材里的尸气搅动着空气荡起漩涡。
竹叶青悄悄呲了牙，狠狠的威胁着那团尸气:离他远点儿！
“我道是谁来了，原是老朋友啊。”
邪笑声自右侧传来，竹叶青闻声一愣，扭头望去却是吓了一跳。
“哟，怎么这青蛇仍跟着你呢？”
那人着玄袍，身影浮在空中。啧啧两声后摇起了头，“这模样确实瞧着没变，可这仙骨嘛……”
“阿弥陀佛。”法海手持佛珠，仰头看向空中，“逆天而行，非正道。”
“得了吧，”玄袍人冷笑，“谁规定的天道为正？若我偏说我这道才是正道，你又如何？”
“贪得非好事，执妄亦非好事。”
法海出声低沉，一只手仍拨动着佛珠在指尖轮转，金光朦胧的盖上佛珠，梵音凭空响起。
“哟？我却是不知道，你如今凡人身子，却仍能驱动金光？”
玄袍人挑眉，俯身冲向法海。
法海依然不动，整个人端站在原地念着经文。玄袍人渐行渐近，未等看清之时，却只见他抬手以佛珠相抵，口中一句:“阿弥陀佛”后，便有钟声突然响起，笼罩在整座驿站内，直叫玄袍人捂着耳朵不住的后退。
“法海！”玄袍人蹙眉呵道，“同我作对，到底于你有什么好处！百年前是，百年后仍是！你为何总不放过我！”
“百年前你是为祸一方的水妖，他不抓你抓谁？也真好意思问！”竹叶青吐着舌头，冒了个脑壳，“过了百年也不见长进，不知道什么叫改过自新吗？”
“死长虫！你给我闭嘴！”玄袍人怒，十指成爪便朝着竹叶青奔了过来。
“长虫？！！”竹叶青火了，“姑奶奶我百年前就提醒过你了！别喊我长！虫！”
法海:……
“长虫就是长虫！”玄袍人嗤笑一声道，“百年前连个人形都没有，成日躲在他怀里受他庇护，百年后有了人形还躲着，叫你长虫都是给你脸了！长虫还知道自己保护自己，你屁事儿不会！”
“？！！！你他姥姥的，你给我过来！”
竹叶青嗷嗷叫，獠牙一张便要冲过去。
法海:“……回来。”
他伸手，一把拽着跳脚的竹叶青，将她拉了回来，随后，又起手飞了一颗佛珠，径直打向玄袍人。
玄袍人:“法海！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别惹我，总将我打回原型算怎么回事！”
“知足吧你！”竹叶青被法海拽着身子，蹦哒着朝那成了水球的玄袍人吐信子，“换个人，你都活不到这个百年。”
法海:……小东西脾气还是不太好，回去要好生教养才行。
竹叶青依旧骂骂咧咧。法海半晌无语，只蹲身，将那化为水球的玄袍人往兜里一揣，便掉头出了驿站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蛇性凉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