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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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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之中。
依依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大氅,立即坐起身来,一霎那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师父,二师父……”
她满怀喜悦地撩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那挺直的背影,和那青蓝相间的劲衫,瞬间,好似所有的美好都破灭一般。原来……终究是大梦一场。
梦是美好的,醒来才是最残酷的。
许是听到动静,明沨回过头:“你醒了?”
“嗯。”
依依不好意思提及昨夜的事情,似乎错把他当成大师父了,失态模样可想而知,看着车正穿梭在林野之中,她这才道:“明大哥,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什么……”依依愕然,就喝了两口酒,睡了这么长时间?
“抱歉,我不该带你喝酒的!”明沨先歉疚道:“头还痛吗?”
“好多了。”依依红了脸,心中却想,下次再也不乱喝酒了!她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无法辩别是什么时辰,便道:“明大哥,你休息一会儿,我来驾车吧!”
“不用,天快黑了。”
依依“嗯”了一声,坐在了他旁边。
明沨看了她一眼,说道:“到下一个镇集,我们恐怕要买些东西了!”
是啊!越往西行,天气愈加寒冷,若是不准备一些厚实的御寒衣物,恐怕要冻死在半路了,她拿出自己临摹的天池路线,隐约知道了他们所在的方位,至少已经走了一大半,而天池在天山山脉南侧,并不在雪山群中,若是顺利,应该半个月就能到了。
见她不说话,明沨道:“昨天我遇到个樵夫,跟他打听了天池的情况,据他所言,天池附近常有人守护,我想,应该是北域刀宗的人!”
“北域刀宗?”
明沨解释道:“如今的江湖分为两大势力,南派武盟和北域刀宗,所谓的南派武盟是聚义盟,北域刀宗便是地处南山的刀宗,江湖许多武林名宿都是出自其门,话说,你大师父精擅刀法,说不好会与这刀宗有渊源!”
“我并未听我大师父提过这个门派……”
明沨思索片刻,问道:“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大师父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依依咬了咬唇。
“这……”明沨有些为难,“他有留下什么信物给你吗?”
“嗯,这把刀就是师父送给我的。”
依依将身侧的锦囊解下,把里面的刀拿出给他看。
刀鞘是梨花木做的,不仅雕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还嵌着价值昂贵的翡翠和玛瑙,看着是非常不简单的样子……他将刀抽出刀鞘——瞬间,刀锋在他眼前散发出夺目耀光,正当他惊叹着,很快,一股寒意自周身流转,甚至比他们所在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他看到了刀上的几个字,不由念了出来:
“霜雪落?”
好特别的名字!好特别的刀!
明沨看着淬着寒光的锋刃,惊叹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刀!”
依依试探着问道:“那明大哥,你知道这把刀出自哪里吗?”
明沨再度端详了几番,摇头道:“抱歉,我还真不知道……”
他将刀还给依依,见她垂眸不说话,分明很是失落,他忙道:“我虽不认得这把刀的来历,但看得出来,这把刀相当不凡,我想,我们这趟北域刀宗之行算是来对了。”
“真的吗?”依依终于转悲为喜。
“既然来了北域刀宗,定然会有收获,依依,你别担心!”他安慰她道:“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去南山天池看看!”
现下也别无他法,依依应了声。
***
一路徐徐而行。
不久之后,已远远可见南山山脉。
与中原群山不同,南山常年披霜带银,气候严寒,以至于南山又被称为雪山,而雪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清澈甘甜,住在南山一带的人,也是常常饮用此山泉,身体十分健朗,他们到的那天,正逢大雪纷飞,厚厚的积雪深覆在地,满目银白。
雪无声下着,群山静寂,只有这一家屋舍升着袅袅炊烟。
在如此严寒之地,谁也不愿出门,他们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个身形佝偻的老爷子开门,一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他们是外乡人,他顿时变了脸色,将他们连推带骂地赶了出去。明沨和依依面面相觑,没想到居然连一个落脚点都找不到。
外面大雪皑皑,放眼过去,根本没有住处,若是这里没人收留他们,在这种气候之下,他们恐怕要冻死了……所以,他们依然立在门前。
雪落了一身,甚是凄凉的感觉。
屋中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依依眼眸一亮,道:“明大哥,我有办法了!”
“噢?”明沨不解。
依依上前一步,再度敲了敲门。
良久,那老大爷咳着开了门,一见又是他们,就要赶他们离去,依依跟他说着话,明沨才知道,原来,她知道老大爷身患痨病,这寒冬时节发作得很厉害……
大抵知道他们是大夫,老大爷和善了许多,任由依依为他诊脉。
依依给他施了针灸,从包袱里拿出一些药材来赠与了他,老大爷连连感激,又让他们进屋看看,屋内还躺着个老妪,是他的妻子。
听老大爷说,她自打摔了一跤后,就不能下床了。
依依看了看,她的腿骨并未伤到,只是错位了没有及时矫正,又长期躺卧病床,以至于血脉无法畅流,时间一长,她便跟瘫痪了一样。
依依再施针术,不刻,那老妪就觉得双腿似有了知觉。
夫妇二人连忙拜谢,说是神医再世,又拿了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吃了些东西,他们坚持给了老大爷一些银子,老大爷过意不去,见他们穿着单薄,便拿了些当地保暖的衣服给他们,虽然有些破旧,但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雪依然纷纷飘落。
有人站在雪地里,凝望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世界。
那样纯净的白,那样轻微的声,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世间,将一切都洗刷一白。心在如此之境下,也静了。雪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唇上,凉意直透心扉,似乎唯有这样的触感,才能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她来到了南山,快找到天池,就要找到师父了……
冰雪下的那张容颜,是揉碎的苍白,是令人心疼的坚强。
明沨默默站在她身后,与她一同感受着,雪覆天地,高山苍茫。
依依转过头来,长长的睫毛上落着雪花,带着一丝哀凉,她道:“我遇见我两位师父的第一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雪,天地一片洁白。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见她再度伤怀,明沨安慰她道:“你看,时隔多年,你又见到了这样大的雪,也许便是冥冥中的指引,你就要和你的师父重逢了。”
“嗯。”依依眼眶红了红。
“依依,不管前路怎样,我都陪你!”陪你完成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明大哥……”依依眼里俱是感激。
明沨伸手接住落雪,欣然笑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下雪时的感觉。”
“天地皆白,纯净无瑕。”就如你这般。
依依转眸看向他,看到他俊秀的侧颜在漫天冰雪中,凝着温柔的光,纵使冰天雪地里,她依然能感觉到温暖,她点头道:“如果不是为了找师父,我倒情愿多住两天。”
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沨笑道:“若是有机会,以后再来便是。”
“好!”
依依看着他,认真许下承诺:“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一定再来!”
明沨笑了笑。
外面刮起了大风,他道:“好了,雪大了,我们还是进屋吧!”
依依跟随他进了温暖的屋内,却被老大爷慌慌张张地推进厨房。
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他奶奶的,这么大的雪,要冻死大爷们!”明沨撩开屋帘,发现走进来两个满身落雪的大汉,其中一人将手中大刀往桌上一搁,摘下满是雪的皮帽,粗喝道:“老牛家,拿些热酒熟肉来!”
老大爷哆嗦了一下,忙应道:“哎哎,两位爷,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另一个大汉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帮孙子,躲在家里好吃好喝,可苦了哥俩了!”
左首边汉子接口道:“这么大的雪,鸟人都没有,巡个屁!”
明沨悄悄打量着他们,只见这两人穿着厚重的皮袄子,腰间都系着青色的腰带,桌上横着的是一把精制大刀,再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看来定是师出有门!那老大爷看他们的神情十分惧怕,看来是横行久了的……此时老大爷已经将食物端上,好生伺候在旁。那人咬了口熟肉,连连点点头道:“肉煮得刚刚好,真饿死他娘的了!”
老大爷战战兢兢道:“大爷尽管吃,小的后面还有……”
另一人却边吃边道:“最近可有生人来!”
老大爷连忙道:“这种天,鬼都没来一个!”
闻言,那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去吧去吧!”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吃饱喝足离去。老大爷收拾着残羹剩渣,一边不住叹气:“可算送走了!”
明沨试探道:“老伯,方才那两位是?”
老大爷一脸倒霉模样,他道:“他们仗着自己是刀宗的人,整天耀武扬威,对我们呼来喝去,想吃就吃想拿就拿,三天两头来一趟,我们都要被吃穷了,唉……”
明沨与依依对视一眼,齐声道:“刀宗!”
“可不是,刀宗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谁敢得罪他们!”顿了顿,他又道:“两位恩人呐,你们要来寻亲的,还是赶紧走吧,千万别让他们撞上,不然我老头子恐怕也要遭殃了!”
明沨不解道:“他们为何要这么警惕生人?”
老大爷道:“二位这就有所不知了,在这南山附近有个地方,据说里面长了株仙草,刀宗的人世代守护,可是三年前,有人来偷盗仙草,所以他们才十分警惕外人……”
依依惊道:“有人偷盗仙草?”
“可不是嘛!哎,你们俩不会也是冲着那个去的吧!”
明沨连忙道:“就我们俩,还没到那儿,恐怕就被打死了。”
老大爷咧嘴一笑道:“那倒也是,谁能接近那种地方!”
明沨顿了顿,又问:“偷仙草的人被抓住了吗?
“这个哪是我们能知道的……”
明沨望向依依,只见她脸上毫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他连忙到她身边,假意摸了摸她额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依依虚弱道:“有点冷……”
老大爷道:“我这里有些治伤寒的药,拿去吧!”
明沨连忙道谢。
***
回到房间之后,明沨将她扶到床边。
依依拉住他的袖子,慌乱道:“明大哥,我好怕……”
明沨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们没到天池,一切都是未知。”
越来越接近她所要的答案,可是她却忽然有了一种想逃避的感觉,她怕知道的会是噩耗,而这一路的坚持,一路的期待,最后都变成绝望。
“依依,你需要冷静!”明沨给她盖上被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依依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