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章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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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生……？”
“陆生大人？！”
突然闯入的身影对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熟悉又陌生，少年的长发似一湾月光柔顺地披散，但与之相反，气息却桀骜得近乎嚣张，他只是出现在这里而已，就堂而皇之地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怎么回事，这股妖气……陆生？”
被这强势爆发的畏所惊扰，别处的混战大多不约而同地停下，离这里最近的淡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滑头鬼，如果说之前的陆生给他的印象是平静的海面，神秘却包容甚广，或许埋藏着强大的力量，但从来都是不声不响地淡泊着。
那么现在的陆生，定然是掀起狂风巨浪的海啸，百无禁忌，恣然放肆，少年身边的妖气几乎凝结成实质的锋刃，即便是并非被针对的远野妖怪也感受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寒意。
“这是少主的另一种姿态，就算我们也只不过曾经见过一次而已。”
迟一步赶到的首无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只是听来半分不掩骄傲。
“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吗，”天性慕强的妖怪闻言眸光熠熠地盯着偏头轻笑的少年喃喃自语，语气中不乏兴奋的跃跃欲试，“陆生？”
而被众人关注的焦点此刻却并不理会一道道神色各异的目光，阴阳师也好人类也好甚至妖怪也好，在酒精的混淆下都被抛掷一边，年轻的滑头鬼抬起弥弥切丸，盯着黑发的阴阳师微微歪头，用这姿态下愈发具有侵略性的绮丽面容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来。
“喂，欺诈师，顶着这么一副欠奉的棺材脸还对我的人出手，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欸？
等下，奴良组未来的三代目大人，你是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着什么糟糕的东西啊？不不不，虽然每个意思都很对，但是合起来很不妙啊这个！
“陆，陆生大人？！”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冰丽，白皙的肤色瞬间泼墨般染上绯红，而她身边的镰鼬则是皱了皱眉头，觉得稍显奇怪，却也不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陆生，哪里不对劲？
“……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妖怪？”
而面对陆生的龙二则看得清楚，银发赤眸的妖怪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连带着对方眼尾上挑的眸子都水光潋滟，显然是醉得不轻，而能够把这家伙灌醉的……黑发的阴阳师兀然黑沉了本就不好看的面色。
“诶呀~不好意思啊各位，小奴良好像不小心喝醉了呢~~~”
——秀元！果然是你啊！
悠哉悠哉站在房檐上的阴阳师笑得眉眼弯弯，事不关己地告知了爆炸性的事实，随即看着下方一个个崩坏的表情掩唇而笑。
呀嘞呀嘞，那些个小妖怪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吗，说什么感谢他，现在看来送来的却是相当烈性的酒嘛，可惜他们忘记了一点——‘花开院秀元’已经是个亡灵，同死后化为妖怪的家伙们不一样，此世之物只能影响到此世生灵，所以他才这么干脆地喝酒打消小奴良的疑心啊。
现在看来，出现了超有趣的发展呢？
“什？！难道说……”
“可恶的阴阳师……”
“……用‘妖杀’……”
“……把少主灌醉了吗？！”
以纳豆小僧为首的小妖怪们这下抱头呼号，一边痛斥着阴阳师的狡诈一边纷纷将担心的目光投向自家少当家。
不稳的气息，绯红的脸，茫然的眼神……这不是完全醉过去了吗？！
“醉鬼就一边呆着去就好了，做什么——！”
抚上下颌的指尖触之即离，从来不喜亲密接触的镰鼬被陆生这突然的轻浮动作激得毛都炸起来了，瞳孔霍然收缩成一线，然而收回手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自觉地自说自话。
“少啰嗦，你就在这里等着本大爷凯旋好了，毕竟这么标致的脸，弄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心疼什么你再说一遍？
抛下石化当场的铸铎，陆生直截了当地提溜了同样因为这番发言而石化的雪女，微微弯腰让视线与她持平。
“还有你，冰丽——”
“是、是的？”
“——把你的身和心都交给我，为我释放畏吧。”
“是……欸？欸——？！”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注视着眼前的一团混乱，首无默默地攥紧了绳子，隐约透露出丝丝黑气的发言赢得了随后赶来的黑田坊等人的一致认同。
“啊啊，从前的鲤伴大人……”
“还有总大将也是……”
“这已经超过‘风流’的程度，完全在向着‘流氓’全速进发哦。”
毛娼妓如是一针见血地总结。
也就是说他们的大将，现在根本就已经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好吗？即便是首无，在自家少主放飞自我的撩天撩地中，也不忍直视地捂住了双眼。
“少少少少少主——您您您刚才在说什么？！”
被直白的要求彻底混乱，冰丽觉得自己面部的温度一定逼近了临界点，要化掉了，绝对要化掉了！
“磨蹭什么啊，相信我就可以了，都说了现在就给我做！”
“咦咿咿——？！”
完全不明状况的雪女被强势地锁进魑魅魍魉之主的气息里，满面酡红的妖怪脑袋已经一团浆糊，只能本能地跟着少年不容置疑的命令走，而就在这一瞬间，本就浓郁庞大的畏彻底膨胀开来。
“那是……”
“啊啊，不愧是……我等的少主啊。”
接上无头的妖怪未尽的感叹，扶住斗笠，黑田坊从阴影中探出的眸光中有埋藏不住的欣喜和宽慰。
鬼缠，只有拥有人类血脉的妖怪才能做到的奇迹，建立于完全的信任之上，将他人的畏全数背起的招式。
昔日曾经追逐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如今与少年修长的身躯交融了。
“鲤伴大人……二代目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非常欣慰吧？”
“这就是当初陆生和铸铎的……？”
而另一边，远野的妖怪也因这神奇的一幕凝重了神色，淡岛“噢噢”地摩挲着下巴，颇感兴趣地开口，与此同时，瞳孔化为一线的妖怪也拧起了眉头。
“那时候的感觉……是这样的？”
眼前的银发妖怪身后生长出晶莹的枝桠，手中的刀刃上亦是如此，片片剔透的晶体围绕着饮血的锋刃，明明是危险的凶兵，看来却美丽得不似夺人性命的武器。
“怎么？看呆了？”
少年于是高高举起那看来尤其绚丽的艺术品，狠狠向下劈向了散发出光芒的阵法。
“那就给我好好看到最后吧！”
笼罩包裹了整个花开院宅邸的阴阳术阵法，因这一击而应声破碎。
“喂喂……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放下遮挡的手，黑发的阴阳师也不禁因这富有冲击力的瞬间而喃喃自语，抬眼望去，脱力地与少年分开的冰雪妖怪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陆生背后的雪花图案。
“这是……我和陆生大人的羁绊吗？”
“是啊，冰丽，鬼缠·雪下红梅——这就是我们的牵绊。”
因为封印破碎而回归的妖力终于得以让年轻的滑头鬼清醒，然而下一秒，就因为同样回归的记忆与冰丽好奇的疑问而僵在了原地。
“可是……陆生大人的背上，为什么有一个黑色的旋涡，还有个很大会发光的五芒星哦！”
妖化……妖力……畏……五芒星……鵺……
来不及去解释什么，陆生只来得及回身一把大力推离开方才还在琢磨图案含义的两人，随即，随着少年躯体中失去封印压制的畏数度沸腾，金色的五芒星自年轻的滑头鬼身后腾起诡秘而硕大的光晕。
然后，剧烈的，比之前要汹涌太多的疼痛自四肢百骸漫延而上，一寸寸磋磨过少年人的骨血，让得眼前晕开大片墨色的陆生仓促间没能忍住，捂着嘴咳呛出腥甜的铁锈味道。
从来挺拔笔直的脊梁深深地弯成一道紧绷的弧，如同拉满的弓弦，在绷断的那一侧岌岌可危。粘稠刺目的红色根本抑止不住，嘀嘀嗒嗒顺着少年苍白的指节坠落而下，溅起触目惊心的小小飞沫。
“陆生大人——！”
在年轻的滑头鬼失去意识堕入黑暗之前，那是最后闯入脑海的呼唤。
【陆生，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长发的女子轻声询问着银发的青年，她的口吻小心翼翼，而目光隐含痛惜，仿佛害怕这面容冷峻的青年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似的。
【放心吧，】那青年却无谓于对方的关切，赤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眺望着远方，沉沉夜色落入他的眼中，氤氲了化不开的漆黑，【在一切结束以前，我还不会死。】
——因为在所有的罪恶与仇恨被赎完为止，我还没有资格离去。
不是梦啊……
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年轻的滑头鬼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年从黑沉的鬼门关前回溯幼年的那一天，身体麻痹得不像是他自己的，稍微动一下都是磨皮搓骨的疼。
“这是……”
“这是我的房间。”
生硬的语气平板到一听就知晓来人的怒火，陆生有些无奈地牵起嘴角，赤色的眸光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温柔。
“抱歉啊，鸩。”
“少来这一套，给我先向你的身体道歉去！”
暴躁的鸩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手中本来用于给病人喂水的茶杯发泄般跺在地上，如果不是这个病号如今连起身都困难，陆生毫不怀疑这玩意儿会直接摔在他脸上。
“……鸩。”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个姿态对你自己有影响？为什么你身后会有阴阳师限制妖力的符文？”无视这家伙屡试不爽的可怜扮相，短发的妖怪连珠炮一样抛出质问，“为什么我检查你的身体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习以为常？然后陆生——”
他顿了一顿，深红的眸子深深撞入了瑰丽的赤色中。
“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在说什么吗？”
“鸩，我真的没——”
“‘好疼’。”
像是最普通的聊天一样，短发的妖怪直视着试图蒙混过关的滑头鬼，用不像他的方式轻声而笃定地重复。
“陆生，你说‘好疼’。”
然后，所有的谎言就此褪成失色的苍白。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章三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