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厉在暮》梁青

4、张家晚饭（1）

　　一大早，松青院的304就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低气压来源的两人一个呆滞地坐在床上，眼下明显的青痕。另一个正在小吧台煮咖啡，眼底有同样明显的青痕。
　　暮荇轻按了一下额角，神情疲惫。他们两人昨晚基本上都没有睡着。身边多了一个人着实不好受。
　　暮荇转头看床上人双目无神，头发潦草。呆呆的模样全然没有平日的冷硬，悄悄摸出手机，咔嚓！

　　“啊恒，起床了。”

　　“fuck！I@#￥%……%*&……%&%……%@#￥￥#%@#￥......”厉恒语速非常快，英语中还夹杂着几句法语。含糊不清的说着，不知道是跟暮荇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噗，你在说什么呢？”起床气难道还会随年龄增长？记得小时候只是不说话生闷气来着？暮荇心想。看着厉恒似乎还没有回神，仍旧是双眼发直目视前方。

　　实际上他也不知到自己要表达什么。脑袋里一团浆糊。暮荇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推了一下他的额头，厉恒就像个木乃伊似的顺着轻柔的力道直挺挺地倒回床上，没能起来。

　　“哈哈哈，快起来。”暮荇被他逗得仰头大笑，昨晚因为失眠所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

　　眼前人站立在床头神情舒适放松，窗外晨光照进来，说不出的端正好看。

　　厉恒伸脚用力勾住暮荇的腿，待他倒下后迅速摘掉他的金丝框眼镜，暮荇金丝框后的眼睛露了出来。他的眼窝有些深，造成他有三层双眼皮的错觉。他睫毛浓密纤长，眼睛里似装着一汪深谭，深不见底。右眼下的一颗泪痣，使他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奇妙魅力。

　　厉恒打小就知道这货眼下的泪痣的“魔力”，难怪天天戴副眼镜。他扒下外套，双手移至暮荇头发上作恶一番后八爪鱼上身死死缠住他不让他反抗起身，末了还把头埋在暮荇颈间，气势如虹吐字清晰道：“睡觉！”。

　　全程不过一分钟，待暮荇回过神自己已经被弄的衣衫不整了，他试图动了动手脚却被缠的更紧。无奈下，只得就着别扭的姿势靠在厉恒埋在自己颈间的脑袋上用哄小侄子的语气哄着他：“啊恒，乖，快点起床了，等一下要见校长伯伯，还要去报道。第一天请不要迟到，起来了好吗？”

　　。。。。。。

　　在暮荇温润的纯美式音调里带着一丝丝地无奈，他的低声轻语让厉恒越发的想睡觉。

　　“阿恒？”暮荇等了半响发现埋在颈间的人依旧是没有动静，他勉强抽出一只手落在厉恒黑色的头发上。慢慢地顺着他的“毛”。

　　咦？好软哇！暮荇顺着他的头发的手不受控制般一下又一下撸着厉恒。同时心中做出比较，恩！比克瑞斯的手感更好一点。克瑞斯是他家的金毛犬，陪着他们俩一起长大的家人。
　　厉恒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是因为打扰到他的回笼觉而抗议般的缠紧。暮荇有些遗憾地从他头发上下来。

　　“恒，我带了曼特宁。”

　　厉恒非手工烘焙的咖啡不喝，其中最喜欢的就是曼特宁。只是每年出品甚少而厉恒又懒得为了杯咖啡废周折。所以厉恒每年喝的曼特宁基本都是好友给他找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暮荇送过去的。

　　终于，听到曼特宁的五分钟后，厉恒缓缓地动了，他蹭了蹭暮荇的脸，心中感叹 。
　　啧，皮肤真好，不由再蹭两下，再，啪！他抬头委屈的看着打自己的人。明明刚刚摸自己头发像摸克瑞斯一样开心到他蹭就不行了？开玩笑！

　　厉恒直接上手捏，一边捏一边研究，究竟吃什么长的？皮肤这么滑，像昨天早上吃的水鸡蛋一样，然而在某人眼睛喷火时见好就收的收手起床，暮荇揉了揉被掐红的脸颊起身，莫名有种自己养了个儿子的感觉？

　　其实小时候的厉恒比这更加的缠人，小时候的厉恒还没有长开，还没有练就如今满身的凌厉气势。那时的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公主。尽管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样貌经常被人误认为女孩子。为此一段时间里成天发脾气，只有在暮荇在的时候在肯安安静静的玩，不是因为他俩感情好，而是因为“同病相怜”。那个时候的他更惨不忍睹，相较于厉恒，他还时不时被亲爱的
　　母亲打扮成女孩子。两个原本气场不对付的孩子一时间感情突飞猛进。但厉恒实际上粘他则是7在岁的时候，而这样子粘他的厉恒暮侨城乃至今日都宁愿不要有。那样的厉恒他每次不经意地回想起时内心都有一股无法舒缓的酸胀感。还有浓浓地自责。这些都是厉恒不知道的。他不想也不敢让厉恒回忆当年的事情，一帧都不想。

　　厉父在厉恒七岁那年非常的忙，厉母作为他的特助自然是要跟随时随协助他。无奈下，二人只能把厉恒暂时托付给暮荇一家子。于是幼小地厉恒就在暮家过了三年，三年间夫妻俩都没有回美国一次。
　　虽然暮年夫妻俩都待他像暮荇一样，可在小厉恒的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感情的。离开父母的小厉恒慢慢长大懂事，他越来越礼貌，带人有礼，时时刻刻拿捏着他幼小的分寸。也渐渐不爱说话除了比较黏暮荇之外沉郁成熟的一点都不像7，8岁的孩子，为此心疼小厉恒的暮年夫妻俩没少打电话骂远在中国的一对夫妇，虽然能理解他们这次处理事情棘手的程度和危险性。但是对于他们狠着心肠一次都不回来，甚至电话都不打一个给幼小的孩子他们就恨不得绑着他们回美国见厉恒。同为父母的他们每每回来都能看到厉恒听到车声然后跑到门口张望地恳切眼神心就疼的不得了，看到过生日时因为一大早父母的一通电话厉恒小朋友就一直傻等在门口，等了一天就是没有等到父母的那种受伤眼神。后来，他们就很少看到小厉恒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了。

　　有一次在他们外出的时候暮荇因为闹肚子去了厕所小厉恒一个人在外间等，被厉氏中国的对家趁机枪杀了两名保镖后抓走了，厉家夫妇听了消息拼命赶了回来，可惜他们把美国找的天翻地覆甚至惊动了联邦调查局的人都没有找到小厉恒。厉恒母亲为了找小厉恒出了车祸进医院抢救。一时间，厉家被打的支离破碎。厉侨城痛定思痛，回中国用尽一切黑白手段把他们掀的天翻地覆。坐牢的坐牢，失踪的失踪，破产的破产。一时间，青城乃至整个行业人人自危。生怕痛失爱子与生死未卜的妻子之痛会发泄到他们身上，被撸了毛的狮子是会吃人的。
　　然而无论厉侨城怎么找都找不到劫持儿子对家的人。他们早在劫持厉恒的时候就准备遁逃了。只怕他们不可能藏在欧洲，厉侨城的生意已经遍布欧洲主城市，他都用多方白道□□关系都找不到一点踪迹。厉侨城从刚开始的疯狂寻找后的不断失望中慢慢接受爱子可能不在人世的事实。他不敢刺激精神已经压到最后一根弦的妻子，只能在深夜里独自在爱子的房里自舔伤口。

　　在小厉恒失踪2年后被厉侨城□□认识的一位好友在缅甸黑市偶然遇到，2年后的厉恒回家后暮荇险些认不出他，12岁的厉恒2年间长开了不少，只是依旧熟悉面容却满脸煞气，灰色的眸子像头阴狠的饿狼。暮荇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霎那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羞愧地红了脸侧头躲过厉恒地目光。
　　厉恒见状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冷漠的站在原地，只是微微低头垂下眼眸。任凭厉父厉母如何唤他都只是低头不予理会。也不让他们靠近。

　　暮荇想起那个时的厉恒都忍不住的心疼，他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从天真懵懂的孩子变成拥有那样阴狠的眼神小少年。那样的眼神被他一直不由自主的牢牢刻在心底，也一直愧疚着，所以在后来的时间里，他都拼尽全力地靠近那时的厉恒。

　　唉，只是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那个时候他哪是想恢复关系简直是当儿子来宠了。导致现在厉父常常幽怨的看着自己。不为别的，自从厉恒回来后他们两家人简直把他宠上天。当最亲近厉恒的人却是暮年，对于厉父厉母，厉恒好像与他们隔着一层蜘蛛网，看似透明实则坚硬非常。。。。。。

　　根据厉父朋友发来的消息，厉恒到缅甸恐怕受到了一些私人的训练。所谓的私人的训练就是让他们到缅甸接受非人的生死训练后再扔到缅甸的原始森林里跟野兽殊死搏斗，在这期间会不断的给他们注射或吃一些不明的药剂。活下的人则卖给各地的一些做不法生意的黑商或者□□。负责帮他们走私或者做打手。厉侨城的朋友就是去那里买打手的，缅甸的这一条生意一直都很受到非法交易者的欢迎。而厉恒就是他在黑市遇见地。
　　那时候的他满身带着不知是他还是别人的血被铁链锁在笼子里。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厉恒，12岁的厉恒身形抽高不少，除了非常消瘦之外看不出是个孩子。他当时是被厉恒身上的煞气吸引，在让人捏起他的脸时才发现长得非常像厉侨城找了2年的儿子。拖厉侨城的福他对厉恒的五官已经深深记在脑子里。
　　刘虎不敢突然给人不确定的希望，毕竟两年来他的兄弟脑子已经绷成一根弦了。把这小子买了后带过去洗干净，仔细端详才发现真是愈发地像，当即拍照发给厉侨城确认。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十之八久确定这就是厉恒了，毕竟厉家灰色的眸子在亚洲并不常见。

　　关于厉恒在缅甸遇到了什么厉恒始终没有开口说过，只是刘虎根据一般被拐到缅甸的孩子做出的推测，毕竟在缅甸的境内，如果被拐到外围卖了都好说。只是被拐到内围那些在法律外游走的人手里就不可能好过的了。当时的那种“培养”方法十分的受欢迎，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可以直接到黑市去买省下了一笔“养人”的费用，且培养的质量还没有黑市的来得好。都是买来拿去拼命的，黑市买的人还能回来不少，这样能省去一笔重新买人的钱。加上一般黑市出来的出了事也没有人会追查。因为根本就查不到。
　　游离在黑色地带的都是些亡命徒连政府都不敢轻易去触碰。这就是缅甸的黑市这么受欢迎的原因。

　　纵使回来后厉恒什么都没有说，两家的父母都能猜到些。回来刘虎也为他们具体的讲了黑市里的一些黑幕。对厉恒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小暮荇在看了他浑身血的照片又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后对他那天后退的行为感到一阵阵的羞耻。

　　从此以后以小暮荇为首的五个人对厉恒可谓是宠上天 ，但厉恒一点都不吝啬对他们的厌烦。依旧是冷冰冰地，长时间的药物注射让他保持着嗜血性与高度警惕的敏感，他的一些“没用的”感官系统早就失灵了。在他看来10岁以前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梦。做不得真，他完全没有带入感，即使他貌似现在回来记忆中所谓的家庭，却依旧是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感。

　　就好比你一直吃糠食，却突然之间吃了自己没有见过的大米大鱼大肉。在他的记忆里，这种好的后面都带着更大的危险等着他。就像他刚到那个地狱时一样。。。。。。
　　厉家暮家对他的好他可以屏蔽拒绝，但是他们的饭菜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一直吃的都是生的肉，和生的血。这些看起来鲜艳诱人的东西也不知有没有毒，不知道，所性就不吃。这是他一贯的办法。
　　三天后厉恒被送到医院打葡萄糖，他们已经为他清洗了肠胃中生肉的寄生虫，连续做了一系列的治疗已经能够吃下一些流食。可让厉家夫妻急的眼眶都红了就是没有办法让他吃下任何东西。直到暮荇听到这件事气得书包都没有放就一股脑跟着父母冲到病房后抓起一侧一碗撇了油的汤仰口灌下嘴对嘴按着厉恒已经作格挡防备姿势的肩膀让他喝下去。厉恒被他惊地都忘记反抗就吞了下去，小暮荇这才粗鲁的抹了一把嘴指着厉恒气到“臭厉恒你才不吃饭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说完自己就先受委屈似的红了眼眶，眼泪要掉未掉看起来好不可怜。
　　厉恒看了他半响后，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依旧是不说话。
　　在一旁被小暮荇行为雷到的两家家长看到厉恒笑了更是被雷的外焦里嫩。现在，他们，应该说点什么？
　　小暮荇被厉恒勉强算是的笑闪了一下，12岁的厉恒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女气。相反，他的五官都带着些凌厉。感觉此时虽然只是轻笑一下，但却就好像融化冰雪的阳光一样耀眼好看。

　　看来以后要让臭厉恒多笑笑才是！小暮荇在内心暗下决定。

　　“现在你肯吃东西了吗？”

　　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害怕自己却强撑的梗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让他想起一种动物。
　　像。。。像他在森林看到的野兔。虽然个头比不得野兔。但红着的眼也差不离了。依旧没有理睬小暮荇，只是转头看向窗户外面地太阳。
　　有多久，没这样安静下来了？他记不得了，记不清楚了。脑子的记忆好像都乱了，他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他心中渴望的场景所化成的梦境。

　　看臭厉恒不理自己，小暮荇咬着嘴唇都快哭出来了。刚刚他还以为他笑了是愿意理自己了呢，讨厌的臭厉恒！哼！他完蛋了！他再也不理他了！以后，以后也 。。。。。。小暮荇回想着望向窗外的厉恒的脸。算了，我比他大，让着他一点好了。以后也要保护着他，不能让他在不见了。扯着厉母的小暮荇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他一辈子都逃不开的诺言。

　　衣服被压的都皱的穿不出去了，暮荇只得重新整理自己的仪容。
　　两人去到昨天的一号食堂，依旧是乌泱泱一片人。两人踏着晨光进门。门口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间又掀起比刚刚还大声的热潮。大家都低声看着他们讨论，有的拿起手机闪了一下之后又迅速放下，低头手指翻飞。

　　然而在这看脸的世界，有张好看的颜在许多事情上都有一定的帮助。比如当下，食堂阿姨平时都会癫三下的勺这次一下都不癫了，勺上还满了不少。大学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在这种高等学府里，每个人从进来时就会被各种各样的长辈叮嘱一定要和一些人打好关系。而像暮荇厉恒这样的人，随便拎一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虽然不晓得是哪一家的孩子。但是在从小在名牌堆商业酒会养大的孩子眼光都毒的很。
　　所以在他们坐下准备吃饭时，照旧是暮荇温和有礼的对付着来人，厉恒只管释放低气压即可。一顿饭下来被打扰了不下数十次。饶是暮荇耐心都被消磨没了，接下来只管点头微笑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校长办公室里，暮荇三人相谈甚欢。
　　张成感慨的看着两位老友的孩子，这样的家庭如果没有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只怕会是遗憾吧？暮年是他的大学同学，而厉侨城则是官场相识。两人的性子南辕北辙，没想到他们居然也能成为了好朋友，内心感慨一时无限。

　　“小荇小恒你们放心，需要伯伯的地方尽管说。伯伯别的本事没有，人还是认识一些的。”这年头坐上这些个位置的无一不是有点手段。要不然青利也不会发展成如今这样。这些道理厉恒与暮荇都知道，张成再怎么谦虚他们也都不能当真。“中国人的话听七分信三分”这是暮年教给他们的话，特别是官场一时一分都信不得。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到时候还请伯伯照顾一二。”暮荇打了一个官腔。

　　“哈哈哈哈哈，跟伯伯还客气啥，你们俩那土匪爸爸是怎么教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呀？唉，我教书那么多年却偏偏教出个混帐！你们俩孩子晚上去伯伯那里吃饭吧！顺便给你们介绍介绍我那混账儿子，还得麻烦你们多带带他啊。”谈到自家的儿子张成一脸灰败，也不知哪出错了，怎么就教出个混账来？只能盼望后辈们以后能拉儿子一把，起码能给他口饭吃，不至于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