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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人认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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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在那些声音和陌生女孩突然消失后,林晏然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与此同时,那些水迅速褪去,周围则是连一点被水浸泡过的痕迹也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午后的一场梦。
然而不是的,林晏然摸着自己还湿着的头发,清楚地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音质和居民楼下小超市那种劣质音响的音质相差无几,声嘶力竭地干吼着,还饱含激情:
“新人礼包大甩卖啦,只要一个币,一个币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
林晏然闻声转过头,看向了小吃亭。
在鱼摊和鬼屋之间的过道处,一直都有着一个小吃亭。老板卖卖饮料和烤肠之类的东西,算是公园里为数不多的生意还不错的地方。另外,这家也跑得最快,半个月前就关门了。
现在,橙红色的小吃亭竟然是开着的。
虽然无人操作,透明烤箱里却翻转着几根红肠,香气四溢。
林晏然小心地走过去。她刚一在摊前站定,脑海里就叮地一声,浮现出一行黑字。
“用户金鱼币余额:1。”
刚好够买那个大礼包诶。
林晏然正有点小开心的时候,只听之前给自己派任务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金鱼币的获得途径是靠经营鱼摊而来。”
“鉴于你经营这鱼摊的两年来表现太烂,所以目前你只挣到了一块钱。”
林晏然被噎住了。
合着她勤勤恳恳,累断了腿地跑了两年,所有劳动成果就只值……一块钱?
我人民币都好赖赚了小几万呢,你这金鱼币是什么鬼!
吐槽归吐槽,林晏然还是意识到了这金鱼币的重要性,这玩意儿估计能兑换很多超级有用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要精打细算地花了,毕竟现下林晏然兜里就一个币。
林晏然试着开口问道:“那个新人大礼包里都有什么?”
“无限ng机会,注:只能在本次任务中使用。”
无限ng,也就是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对于很容易就会死的新人来说,这是很珍贵的礼包。
留着这一块钱不花作用并不大,与其捂着它不切实际地等它自己生崽,还不如买个礼包用来做任务。
打定主意以后,林晏然点了点头:
“那我就要一个大礼包吧。”
“您是否确定要交易?”
“是。”
“交易进行中——扣款成功!”
林晏然脑海里的数字登时跳了一下,变成了零。
接着那个一直有些冰冷的女声难得地兴奋了起来:
“恭喜玩家解锁新称号:口袋比脸还要干净的小可怜!
曾经有一个人很穷很穷,穷到某天饿死鬼夜里路过他家时,都怜爱地把自己怀里的馒头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现在,请接受饿鬼的馈赠吧!”
林晏然:“……”
五分钟后,林晏然拿到了两根烤肠。一根是新人大礼包,一根是称号奖励。
按照系统的提示,林晏然坐在小凳子上,默默地吃完了两根烤肠。
好撑……
林晏然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三个大塑料鱼池,然后吸口气,转身离开。
她这么快地接受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因为这个系统抓住了她的心理。
她确实想活下去,想和那些鱼一起活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样做吧。
话说周围的世界的确是起了奇异的变化,林晏然一路朝门口走,发现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而等她出了门,路边突兀地出现一块儿站牌。
这里之前从没有什么公交站牌。
林晏然走过去,仰头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信息:
21路。
河滨公园——洛川福利院。
始发时间:15点。
末班时间:23点。
林晏然下意识地看向背后公园挂在墙上的大钟:
14点59分。
————————————————————
夏季。蝉鸣。
在城郊的某条街上,所有灰扑扑的建筑上都总算是有了些绿意,墙角屋外挣着开出点嫩黄的小花。街上的人们打着哈欠地走,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看着那辆迎面驶来的破旧公交车。
林晏然就坐在这辆车上。
或者说,顾同就坐在这辆车上。
林晏然在车子刚开进这条街的时候,就听见车上的广播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任务目标:使顾同活过6月12日。”
6月12日?那现在是几月几日?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车子就停了下来,林晏然只好下车。
在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那一瞬,林晏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然变了样子。
她看到自己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林晏然抬起手,接着看到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姜黄色校服外套,以及手腕上的一根坏掉了的黑色橡皮筋。
这让她不禁摸了把自己散在肩上的头发,感叹道:
看来顾同的生活不是很好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没过多久,林晏然听到有几个孩子在叫自己的名字。接着,几个脏兮兮的小小身影朝她跑过来,越来越近。
这个世界里的背景资料顿时涌入林晏然的脑海里。
从现在开始,就以顾同的身份生活吧。
顾同五岁时父母双亡,之后她不知被谁给遗弃在了街上,就这样进入了私人开设的福利院——洛川福利院。
院长是一个心很善的老人,只可惜他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福利院的经费已经不足以支撑日常开支。孩子们也都很懂事,很多人都偷偷地出去挣一点钱,帮院长分担。
今天是周日,孩子中年纪最大的顾同刚满18岁,一大早地就出门去做零工,而当她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遇上了刚被人赶回来的弟弟妹妹们。
福利院中只有十来个孩子了,这几个则是年龄最小的,只有六七岁。看着别的大孩子出去想办法赚钱,他们心里着急,干脆合起来凑钱批发一些廉价的小零食,拿去外面摆摊兜售。
结果可想而知。
城管在后面撵他们的时候,旁边也在跑的小摊贩们还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笑着说:
“这是谁家的孩子跑出来瞎折腾了?你们爸妈呢,怎么也不管管你们?”
之前孩子们累到口干舌燥,最小的孩子脚上还磨破了皮,愣是没有一个人吭一声。唯独这时,几个孩子的鼻子都是一酸。
等见到了顾同的身影,大老远地,孩子们就已经忍不住了,喊着“顾同姐姐”,一个个跑过来要顾同抱。
顾同看着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蛋,张开手抱着他们小小的身子,然后忍不住地揉了两下孩子们的头发。
她知道失去父母的感觉,也很能理解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没有父母意味着什么。
“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家里乖乖呆着吗?”
心里疼惜,可顾同嘴上却是责怪的语气:
“都跑出来做什么?”
“不许再这样了!”
小孩子很容易被吓唬住。看顾同这样,孩子们怯怯地站住了,有的还捅一下别人的腰,小声说:
“你鼻涕都出来了,难看死了。”
说罢,那孩子留神看着顾同的脸色。
顾同当然不会嫌弃他们,她只是心疼。看孩子们这样,她说不出责怪的话了,一把将人又给揽回怀里: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吃饭。”
一听吃饭,孩子们又欢快起来,顾同看着他们笑,接着忽然听见一个很温柔的声音:
“那个,这孩子是你们家的吗?”
那声音就在不远处。
顾同朝那里望去,目光落在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身上。
那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脸上泛着柔润光泽的女孩子。她站在一株爬山虎前,墨绿色的叶子衬得她白色的裙摆愈发明亮。
熠熠生辉。
这是顾同看到她时想到的第一个词语。
女孩子的左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妹妹的手掌心。
顾同身边的几个孩子立刻认出来了那是谁,说那是可可,应该是落在后面了。
见这边的动静是这样,女孩便领着这个小妹妹过来。只是走了没几步,她就发现小妹妹走路歪歪扭扭的。
顾同也注意到了这点。
在那双绿色的塑料凉鞋上,孩子的脚通红通红的,脚后跟也早已磨破了皮。
那那就抱她过来吧。
顾同正要上前,那个女孩子已经直接蹲下来,一把抱起了小妹妹,丝毫不嫌弃对方灰头土脸的模样。
“下次把孩子看紧点,路上车多。”
“啊,好的,谢谢!”
充满善意的陌生人之间的对话和来往。
在那个女孩子离开后,顾同盯着她的身影看了好久。没办法,像这种好看温柔的人,实在是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以后要是还能见面就好了,能做朋友的话,就是最好不过。
唉,也就是想想吧,说不定并没有这样的缘分。
顾同摇摇头,领着四个孩子朝福利院走去。
洛川福利院就在这条街上,它说白了就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古旧而温暖。
顾同拖着那一大包零食走在后面,孩子们扎堆往前跑。
往前跑的孩子在进了大屋后,却全都突然噤声。
顾同心里纳闷,而在她也跟着进去,看清了坐在老爷椅上的一个少年后,肚子里顿时一团火气。
那是薛南钧。
南钧也是这家福利院的孩子,只是七年前,十二岁的南钧幸运地被本市的小土豪薛家收养,改名为薛南钧。
自此以后,薛南钧就开始暗搓搓地找洛川福利院的事。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他恨老院长,恨顾同。
在顾同被捡来的那一天,恰好是薛南钧的四岁生日。他满心期待着所有人给他过生日,切蛋糕,尤其期待老院长陪他玩,等来的却是别的人都跑去看顾同的情况。
毕竟当时顾同的情况太过惨烈。据老院长所说,当时寒冬腊月的,顾同就穿着件小裙子光脚站在外面,气得老院长破口大骂,说这样扔孩子的人是想让孩子死。
不过薛南钧不这么想,他只是恨,恨顾同搞砸了他的生日会。
就此,居然恨了这么多年。
这会儿快到饭点,屋里的孩子们满满当当地站了一屋。他们看上去都有些怕薛南钧,挤在一边,离他远远的。
顾同本想转头走人,却被眼尖的薛南钧给叫住:
“顾同,我回来看看大家。”
看望?你不找麻烦都是好的了。
顾同转过身看他,眼里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薛南钧则自顾自地继续说话,还起身过来,擅自伸手翻她拿着的大包。
“啧。”
薛南钧的眼白快要翻到天上去。
“这是什么,你给弟弟妹妹们带回来的零食?”薛南钧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包辣条,提溜起来,“夭寿啊,你给弟弟妹妹吃这个!我的零食可都是进口的。”
薛南钧环视了一圈那些孩子,笑意非常恶毒:
“本来就都是短命鬼了,还想更短命吗?”
这下,顾同的双眼噌地对准了薛南钧。
目光交接之际,顾同没有忍住。
如何争吵的她后来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之后老院长进来,被眼前的情况气到直咳嗽,她害怕老院长被气出病来,赶紧停了下来。
而自讨没趣的薛南钧悻悻地走了,路过她时还在她的耳边恶狠狠地道:
“顾同,你给我等着!”
你是幼稚鬼吗?
都多大了,还玩威胁人这一套。
顾同全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事实上,她忙起来后就把这些话都给忘了。
给弟弟妹妹打饭,清洗餐具,瞒着老院长出门上班,顾同忙了一个下午。
等下了班,已经是晚上八点。
顾同走在路上,一边走还一边有点小郁闷。
自从她到了这边来以后,系统的声音就没再出现过。
这是要怎样?
好歹给个新手教程吧。
接着,顾同止住脚步了。
不对劲。
其实从小饭馆里出来后顾同就发现了,好像……一直有人跟着她。
会是谁?
他要做什么?
……
一分钟。
三分钟。
顾同猛地回过了头。
跟着她的,竟然是三个小混混。他们见顾同发现自己了,就干脆不再掩饰,径直从旁边的遮挡物后面掂着刀走出来。
他们说:“顾同,你知道你惹到的是谁吗?”
“你这条贱命,薛家赔得起几百条!”
这里无路可退。
顾同来不及逃跑。
等一下,等……
“新人大礼包已触发。”
“第一次ng。”
“时间倒退中。”
还没来得及感受匕首扎进脖子里的痛苦,顾同就感觉到天旋地转。
她又重新站在了那个屋子里,看着懒懒地坐在老爷椅上的薛南钧。
时间是中午。
还好买了新人大礼包……
这一次,顾同留神看了看屋里挂着的电子日历。
今天是6月10日。
任务是活过6月12日。这几天怕是还要再出现些什么事……
顾同不禁咬了咬嘴唇。
她的这副样子落在薛南钧眼里,被解读为不甘心而又不得不忍受。
这让薛南钧感到快乐。
接下来便是之前的戏码。只是这次,面对着薛南钧阴阳怪气的话,顾同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可不想死第二次。
薛南钧满意地离开。
孩子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而顾同在打算离开前,注意到了地上一根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一根银色的胸针。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并没有这东西,而且那地方薛南钧之前站过——那么,这胸针大概是他的吧。
顾同随意地把胸针装进了口袋,准备等会儿扔掉。只是一忙起来,她又给忘了。
中午,顾同把一个孩子洗干净的小手帕拿出来晾晒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有些眼熟。
好像是……之前碰见的那个女孩子?
上一次怼完薛南钧以后,顾同中午似乎并没有见到这个女孩子。
对方的眼神此刻正好对上了她的。
女孩子笑了起来:“是这样的,小妹妹的校园出入卡落在我这里了。”
顾同不知该如何感谢她才好,一中午的,这个女孩子帮了这边两次忙。
匆匆地擦了下手以后,顾同小跑着过去开门,请她进来喝点东西。
“不必了……”
女孩说着说着,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顾同手里的银色胸针上——那是顾同刚才擦手时,无意中从兜里带出来的。
顾同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个原本温温柔柔的女孩子,眼里霎时闪过一瞬的凝重神色。
而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转而恢复之前的样子。
“那个……”女孩开口道,“这胸针是你的吗?”
胸针?什么胸针?
顾同终于发现女孩看着的是那个胸针了。
也看出了她有些想要。
顾同不知她为何要这个,而且按理来说,这是别人的东西,顾同无权处置。
可是一想起薛南钧,想起他杀过自己的事,顾同气不打一处来。
干脆就送出去好了。
嗯,得至少知道送给了谁。
“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对了,我叫顾同,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女孩接过胸针,收好,旋即淡淡地笑了起来,“我叫陶念文。”
说罢,陶念文眨着眼,对顾同说:
“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陶念文说这话时,顾同突然发现,此刻在她们身边立着的,是一棵樱花树。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平日里喜欢在这树下摆家家酒,也喜欢往树底下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这样一棵树前,陶念文说:“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莫名其妙的,顾同的耳朵尖有些微微发热。
不过陶念文做出的约定很简单,她说,你不要把送我这个胸针的事讲出去。
“好。”
“那……”
陶念文以自己的拇指抵着顾同的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说着,陶念文的眼神停顿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顾同散着的头发。
“诶,你的皮筋坏了是吧。”
陶念文顺手就解开了自己扎着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