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兮》顾碳碳

1、楔子：那日，一眼万年

　　那日，一眼万年
　　人常言，惜别，情以所至。活到这个年头，确然与旧人别了多次，但始终未有过诗中所描述的肝肠寸断之痛。也许，还是因为自己尚幼罢。
　　今日是兄长继位宴席的第一日。六界以仙为尊，界下那些魔族、鬼族之类的后生定会来讨个面子，奉些天宫不常有的珍品，恭维的客套话来几句，便到各自友人家吃茶叙旧。待晚宴将始，才正了正衣襟，又摆出一副端庄恭敬的模样。作为此次招待宾客的门面，在下的嘴角一整天都上扬着。可只有了解我的人才深知，我只不过是近日嘴角抽筋得厉害，并非在笑。
　　能上天宫的人虽是于天族的后生，但于我却不是。这些人身份也不容小觑。可惜大多数都是些长胡老头，看着令人好不欢喜。
　　禺悟仙虽也是老仙君，却没眼前这些彪汉长得粗犷。他老人家一般都静坐在司命塔里，每日朝着不胜数的三生石禅想。缺点便是一聊起天来比老妈子还要老妈子，而且常常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站在大殿门口，祈他老人家千千万万别屈尊进殿贺上。这头还没想完，他那飘飘然的身影便蓦得闯进了我的视线。
　　依从小到大的经历看，与禺悟仙不期而遇就意味着没好事。上回想偷溜下界玩耍，行动中遇着他，结果还没出南天门就被领回了寝宫；曾想去天宫灵池里抓条锦鲤送给墨方当礼物，路上遇着他，手指刚触着点池水，手前那片池水便映出了母上的尊荣。
　　于是乎，我干笑了两下，撒腿就跑。
　　不想他正是来找我的，跟上来拉住了我：“你这丫头最近愈发没礼数了。”
　　“禺悟老头，不不不，禺悟仙尊，今日可是大宴的首日。您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呸，仙尊，不应该从明日起才开始露面的？”
　　这老顽童居然毫不修饰地笑了：“丫头机灵倒是很机灵，但小仙今日前来是受先人之托，恕不可说。”
　　“先人？莫非是玥然……”
　　他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凡事总有个定数，无论是谁，即使是像墨方这等圣者也是脱不开定数的。墨方嘱咐小仙的，小仙应当尽全力做到。”
　　禺悟后头那些话我听不真切，因我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来客。
　　唔，身形瞧着略有些眼熟。
　　殿前台阶有三百六十级，方才我和禺悟一来一去，已站在约二百级处。送礼道贺的多数都老实地一级一级走，这个人也不例外。
　　一身玄色，头上的发未全绾起。今日的风有些不尽人意，乌黑的发丝扬起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真切。腰间佩的珩看色泽应是稀品，腰侧的剑未出鞘，便能查出些冷冷的杀气。袖口那一双手，啧啧，如此白净细腻生在男子身上真真可惜了。终于他走到了我身侧，我不自禁探出身去看个真切。却被那半边蒙着金属面罩的脸吓得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那双透彻的眼里储蓄着一阵黑色的飓风。不错，这双眼，在盯着我。
　　“你，你……”我脸颊似是被一把火点燃了，烧的有些厉害。说句实话，看着这半边脸我便能估摸出他整张脸的容貌，理应是无与伦比的漂亮。
　　他眼神似乎有些凝住了，但不等我确认，就收回了上一瞬的柔情，冷酷严肃之意摊满了整个身子。他弯腰低了下头，不紧不慢道：“在下冒犯。”
　　他又望向禺悟，道：“昫则见过禺悟仙尊。”
　　禺悟仙一派淡定地点了点头，全然无视身边迷乱的我，回道：“小子英姿已然高于你父亲当年。”
　　他顿了顿，道：“禺悟仙尊甚是风趣。但昫则今日是替那英姿已消残的父亲来送礼，可能不能在此地多说风凉话。”
　　禺悟神情未变，只捋了捋胡子：“那你先上去吧，回头记得来找我。”
　　他没再看我，只是挥了挥袖子，继续走他的台阶。
　　倏然，我的身子和脑子未经过商量便冲上去扯住了正欲离开的这个人：“公子且慢，不妨留个氏族姓名，改日可来本仙家吃茶下棋谈闲话。”
　　他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了眼禺悟仙，又看了一眼我，道：“这位仙子高估了在下，在下只不过一小辈，恐是没这个资格。”
　　我有点沮丧，我是笨拙了些，但也不至于凭自贬身份来婉拒我吧。我松开了紧握他衣袖的手，正欲露出不甘之情时，头顶传来了他的声音：“姓萧，名昫则。”
　　待他走后，我仍如木鸡一般呆滞在原地，禺悟口中喷涌而出的教训劈头盖脸而来：“好好的丫头，怎么看见长得顺眼的小伙子，脸皮子就突然厚了几倍。”“啧啧，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实在丢脸。”“……”
　　这一面之缘招致的不仅仅是整日思量也不得相见的愁苦，更是今夜在床上的辗转反侧。他留下了姓名，若是有缘，不寻自会相见。寻出来的缘分虽是必然，但不是注定。
　　我默念了几遍沉睡诀，不过数秒便起了效。是夜，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有些言语，不说，是错；多说，是祸。逃不过劫难，逃不过绕了几百个弯却还是被你擒住了心的命。错的不是我们，而是时间、地点，我们演着一场没排练的戏，台中央的你我每一刻都措手不及；尝不出情的真切滋味，收场时却意犹未尽。
　　后来我才明白，缘这东西，抵不住、唤不来，而缘始缘终仅仅是个说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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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楔子是两年前写的，没做多大修改便发了。
第一次试水，不足之处望见谅。
里面的“我”就是女主啦～
前提剧情的时间轴未知，当然是你们未知，嘻嘻。
以后除了正文，还会发一些小番外。
不码了，我去看看正文第一章进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