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游侠战线》霂坤灵

3、崩坏

　　这假姑娘长得过分好看，眉目浓墨重彩，略施粉黛，十分惹眼。镀了一层月华般的皮肤与漆黑的眼瞳、猩红的眼尾形成强烈反差，他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冷白的，面颊上浮出浅浅的娉莲粉，曲临风的心被挠了一下，而假的毕竟是假的，被挠了后又被现实当头棒喝。

　　“你没事吧？”假姑娘连声音都不伪装了，冷质而爽利。

　　藏在意识里的那份记忆尤为深刻，残像种种闪现，介于现在等于重生了一次，所以他没办法了解到底这个人在他之前的经历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这一次是全新的开始，非玩家不会有记忆，所以假姑娘对曲临风必然唯有垂手相助，无有其他。

　　他的音容与脑海中某个在游侠世界里的印象几乎可以毫无违和地重合，一阵轻微的眩晕中，曲临风摇头：“没，”说着，他脱离了他的相扶，琢磨如何越过厮杀的活死人去抢走马车。

　　完好的四个活死人和一个没头的活死人相斗，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不止四手，结果显而易见。没多时，仆从的身体就被两个活死人压制得死死的。樵夫和被曲临风视为肾虚的活死人得空朝他们奔袭过来。

　　最低级的曲临风手里没武器，没办法与他们较量，在逃跑和希望寄托于假姑娘身上之间权衡。
　　“怎么样，你扛得住吗？”曲临风作势要跑，倒退着询问。

　　被问的人阴森森地低头，莫名极具威慑力，站在原地侧着脸望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说:“我一个人不行。”

　　哦，不行啊……

　　“那还傻站着干嘛？快跑啊！”说时迟那时快，曲临风脚底抹油，驾着七彩祥云般飞也似地跑了，这边跑那边不放心，便就回了个头。一回头不要紧，那个身高过分高的假姑娘跟个傻子似的一动不动杵在原地，他无奈地往回跑将像被施了定身术的那人拉走了。

　　“你没问题吧？站在原地等着成为下一个活死人吗？”

　　“不是的。”

　　他说的轻轻的，一阵风就能把话音卷散，可还是被曲临风捕捉到了。他这种样子有种类似软妹子般的乖巧感觉，曲临风有点不好意思，思量自己是不是说重了。缓和气氛地说：“遇到危险，能战则战，实力不够当然要跑啊，等什么啊？又不会等到有人救你。”

　　“有的。”

　　“什么？”曲临风以为自己没听清，追问了句。

　　“等游侠来了，救能救我。”

　　“……哈？”

　　他并不多说，又看了他一眼，平淡简单的一眼，眼波却闪动了一下，意味似无又似极深，曲临风简直要怀疑这个人到底还没有以前的记忆了。
　　他突然说：“没事了，我等到游侠了，没危险了。”

　　那两个活死人已然成了一堆灰烬瘫了一地。

　　曲临风依言减缓了步伐回望，一愣一愣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情状。他才不相信这人嘴里的什么游侠来了，这分明是死神来了，而且除了他们之外哪有其他人？扮演着死神的就是这个奇怪的家伙。

　　“你到底是什么人？”曲临风心底问了一句，但表面上他却附和，“你那个游侠挺厉害的。”

　　对方表情虽如平常，但他的气息和神色都因为这句话稍显激动：“嗯，他很厉害的。”

　　他抱着活死人的头在怀中揉了揉，揉成了手掌大的圆滚滚的球，托着这个早已自动愈合的肉球，往回走去。

　　言语温和有加，那副已弃疗的危险状态却让人犯怵，透着真“生人”勿近的意味。

　　犹豫再三，思及对方舍命相救，把他丢下未免不近人情。曲临风折回跟上，到了原地，见到不久前缠斗的三个活死人都成了一团团灰烬，灰烬上尚且飘着星点余火。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曲临风望着那人牵着马调转方向，有这样残暴的人类吗？刚才只是活死人，连妖魔都算不上的小角色，那么这个解决了活死人，又让土匪屁滚尿流的人，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这下，曲临风不再敢轻易和这个NPC牵扯更深了，捡回自己的火铳擦拭了几下，并不收回腰间。

　　余光中，对方坐上马夫的位置，对他说：“上来。”

　　“不了吧，我来欣赏湖光山色的，不打算去什么地方，就这里挺不错的，你看深山老林，近月黑风高，景色此地独好。”曲临风嘻嘻哈哈地说，独自撑着蹩脚的戏码不让它变成一场尬笑，摇头晃脑的走几步，想念一句诗以佐证自己没有瞎胡乱掰扯，绞尽脑汁，脑子里只有“此地”二字逡巡不去，故而他磕磕绊绊地吟着：“此地……此地无银，无银子几百两……”

　　“此地无银子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对！”
　　不对……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对……

　　曲临风暗喊“糟糕”，偷偷瞄了一眼那人，却不小心对上了视线。

　　被瞄的人正襟危坐，幽幽地问：“你不跟我走？”

　　此话一出，气氛陡变，明面上也变得些许微妙。

　　“哈哈哈，不想耽误你时间，我家离这挺近的其实。”曲临风打哈哈道。
　　“那，我可以去坐坐吗？”
　　“……”我可以说不能吗？曲临风敲了敲脑袋，自责怎么说了个这么牵强的谎言，为了弥补这个谎言的后果并婉拒，他硬着头皮跳到马车上，手搭在假姑娘的肩上，“兄弟，其实我就跟你直说吧，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诉说的私密，就像你明明是个男的却有穿女装的癖好，但是我却不细问，人生多不容易，何必相互过不去呢？”

　　“我没有穿女装的癖好，”假姑娘有点委屈。

　　这句回答在曲临风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当机：“什么？”

　　“我喜欢的人，他喜欢我这么穿，他说，‘好看的人就应该通过各种方式发掘自己的美，并给恋人欣赏’。”

　　卧槽，这就很不要脸了，不是，你喜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曲临风被雷的七窍生烟，禁不住勾着他的鬓边垂下的发丝把玩，违心道：“他/她，一定很爱你。”

　　闻言，假姑娘莞尔点头，信誓旦旦道：“所以，我要带你走。”

　　“这……跟我有关系？”曲临风震惊地哆嗦着要下车，却被对方一手提上来，被从头而降的链子一套。

　　他一边被系在车里一边听那人说：“临风，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他们派了活死人来拦截你，如果知道你没死，还会继续对你下手，你必须由我带走。”

　　莫名其妙地，曲临风似懂非懂，在这种情况下，这番坦言太挑战认知了，一言不发地咀嚼他的每个字。

　　“这个世界不是你熟知的那个世界了，已经完全崩坏了……不好，他们来了！”假姑娘眼神一冷，察觉到外面异变的同时，身体一边炎气升腾，一边寒气四散，看傻了失语的曲临风，他全副注意都在捕捉外面的变化，口里继续着，“对了，我叫花……”

　　话未毕，气波打出去，随之他也跟了出去。

　　花什么？花姑娘吗？把话说完啊。

　　被绑着不能动的曲临风与构不成威胁的肉球待在里面，外面打斗的声响十分可怕，属于正派修士的内修和妖魔的煞气在山道上汹涌冲撞，相持不下。山石崩塌，马车受之影响而摇晃，曲临风滚到了一角，极力想蹬开束缚住他的铁链。

　　来者是一群人形妖魔，照理说妖魔有他们独特的形态，眼白不同于人类是纯黑色的，瞳色为血红。有些却能够轻松化为人的模样，他们的神态满是阴狠，一旦情绪激动，还会暴露出来这种特质。

　　此刻这群妖魔盯着马车，眼眶里的颜色渐渐转变。

　　花姓男人身手不凡，他用一层内修护住马车，一念口诀，一小段铁链自动从马车里解开飞入他手中。铁链出来后，长度暴增，追着妖魔而去，游蛇一样瞬间串死三四个。

　　可缩小又可变粗的铁链盘踞在空中，犹如一条吐信的毒蟒，全凭引诀人手指动作指示。

　　曲临风好不容易凑到窗口，气流替他掀起帘子，刹那间，窗边扑来一个面孔狰狞的妖魔，脖颈被铁链上的仆从头给咬断了。幸亏有一层内修隔绝开外界，他才安然没被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