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巨星[重生]》落月以歌

2、第 2 章

　　杨修远觉得和自家艺人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有点尴尬。

　　他是一周前才开始接手林楚臣的经纪工作，他自己本身就有带艺人，而且艺人正当红，每天忙到飞起，但公司的意思是随便吊着林楚臣等约满就好了，不太需要怎么管，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艺人那边的通告，打算等过两天得空了就去医院看看。结果还没等来空闲时间，就先等来了医院的电话。

　　真要是植物人状态，早一天晚一天都无所谓，但既然人醒了，他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去看看。他派了四个助理一个化妆师一个造型师跟着原本带的艺人去跑通告，而后就转机回了北京。

　　刚下飞机的时候，便又接到医院电话，说病人情绪不稳定，刚醒过来就持刀袭击了医生，他吓得饭都没来得及吃，随便买了个快餐带上就开车赶往医院。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拎着汉堡套餐冲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埋在枕头里的后脑勺和被子堆里撅起的屁股。

　　他一时有些晃神，再三确认了一下房号，又弱弱地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你是林楚臣吗？”

　　没想到对方反应十分激烈，先是着急忙慌地翻身起来，起到一半又不知为何愣住了，硬生生跌了回去，可能是摔痛了，以至于在他介绍完打算握手时还没反应过来，看起来特别像一只摸了电门的哈士奇。

　　杨修远笑笑，觉得这个未来的合作伙伴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好管，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我叫杨修远，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了。合作愉快。”

　　对比杨修远的衣着考究表现得体，林楚臣现在可以说是十分不体面了，他穿着医院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扣子在刚刚的打滚中蹭掉了两颗，以至于衣衫不整胸口半露，头发因为长期不打理而有些长，之前又在枕头里滚了一遭，现在活像个鸡窝，鸡妈妈看到都能直接钻进去孵蛋了。

　　如果说外貌还情有可原，那状态就更加堪忧了。林楚臣现在面如痴呆，心如擂鼓，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响着多个声音，吵得他快要精分。他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老天爷大发慈悲，还是他相思成疾产生了幻觉。

　　他的意识在“阴谋”“幻觉”“幸运”几个词上来回扫描，手却不自觉地伸过去：“你好，我叫莫……”

　　他卡了一下，强压下胸口激荡的情绪，又重新说了一遍：“我叫林楚臣。”

　　说完以后他很想把“林楚臣”那三个字抠下来吃了。

　　杨修远没有介意他的失态，事实上，他正为林楚臣的“状态良好”感到惊讶。他从医生那听说，林楚臣身体检查看起来完全没问题，再观察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但似乎事故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有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不信任人，并伴随高攻击性，记忆也有缺失。翻译过来就是，病人现在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所以医生建议转到精神类专科医院，心理和药物干预双管齐下。

　　杨修远没说什么，他想先见见本人。

　　等见到真人后，他就决定三天后带人出院了。心理和医学方面他不是专业的，但他实在看不出未来的艺人哪里有“信任感缺失，攻击力强，暴躁易怒”的倾向，除了有点沟通障碍和反应慢，没什么不太对的。

　　不过，他也确实感觉到林楚臣的坐立难安，不知所措，但这也是正常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怎么可能一点阴影都没有。更何况他俩也确实不太熟，不要说林楚臣，连他自己偶尔都会陷入尴尬。

　　他一边削苹果，一边把路上临时想好的规划讲给艺人听，想用熟悉的工作冲淡两个人之间的疏离感：“出院的时候我们可以叫几家媒体发个报道，微博上也带一下节奏。之后如果你打算先休息，那我们就微博维持热度，你平时发发自拍，咱们再看看机会；如果你准备尽早复出，那我这边会尽量给你接洽资源。我个人的建议是可以先排一些小的通告，慢慢来，拖长阵线，比突然爆发式的刷屏更容易积累好感，这样安排你也有时间做身体恢复。近期可以接几个综艺节目刷一下脸，综艺周期短，可以配合你出院的热度，热度回归了才好接影视剧……”

　　“刚好这两个月有部之前演的剧要上星，我联系一下剧组那边让你跟一下宣传，应该也有上节目的宣传，等节目出了可以看情况炒一波话题……而且也快进入年底总结期了，进了十一月就有不少颁奖礼，可以走个红毯蹭个热度，方便的话安排几个奖，今年上半年你有两部作品在播的，有一个大爆了，虽然是男四号，但小一点的奖项可以争取个新人奖什么的……”

　　林楚臣眼睛看着杨修远嘴唇一开一合，声音传进耳朵里，却没经过脑子。他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声音了，现在兴奋得想跳舞，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压制住冲动。杨修远的出现让他理了一下午终于理清头绪的思维重新归于混乱，他现在什么也想不了，只想盯着这个人，看着这个人，唯恐他一眨眼就消失了。

　　至于杨修远问的问题，他一概点头答应，表示一切都听从经纪人的安排。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嗯？”

　　林楚臣先是习惯性地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次是问答题，不能点头了事。他勉强把“演员”这个身份扣在自己身上思考了下，发现实在是毫无想法，因为根本就一点都不懂，可是直接说好像又会露馅。

　　“……有，有一个。”林楚臣费了好大力气才憋出个“想法”，又用仅剩的力气控制住自己看向杨修远时不失神，“那个袋子里是汉堡吗？能给我吃吗？”

　　杨修远：“……”

　　早知道一个汉堡能拉近距离他费这么多话干吗？

　　林楚臣狼吞虎咽地啃着汉堡，他是真饿了，那帮白大褂折腾了一天也没人给他弄口吃的，而且他有好几年没吃到过新鲜的肉和青菜，杨修远刚进来时对他震惊太大，那会还不觉得肚子空，等他平复了情绪后，桌子上的纸袋飘出的气味就变得格外诱人，让他时不时走神到外太空。

　　杨修远说的东西他都听不太懂，感觉自己恐怕会做一个砸一个，也不好说什么建议，但是他得尽量推迟暴露的时间，目前他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在没搞清楚怎么做艺人之前不要接触业务，也不要接触熟人。

　　他一边拿汉堡堵嘴一边脑筋急转，一个三层大汉堡塞进肚里，他才勉强整理出点说得过去的说辞。

　　“远哥……我这样叫你行吗？我、我现在刚醒，还有些混乱，想先休息一阵。而且，我觉得，也不用太报道，我……”林楚臣咬了下唇，说了部分实话，“我好像失忆了，很多东西记不太清了，状态也不好，不太想，暴露……”

　　杨修远了然地点点头：“理解。那我找人给拍几张照片，微博上给你简单发个声明，然后就交给团队维持，你暂时不用面对媒体。”

　　“嗯，行。麻烦你了。”

　　杨修远又想了想：“不过通告还是得排几个，不会太累，需要维持一个曝光度……”

　　他正说着，兜里的电话就响了，他示意了一下，就出门去走廊里接电话。林楚臣在他转过身后悄悄松了口气，左手按住了自己藏在被子下不停发抖的右手。

　　他，不认识我了。也好。

　　电话是自家艺人打来的，这位新晋影帝正在为新片点映跑宣传，一天跑十来个电影院，杨修远只是跟着跑都能累成狗，这孩子自己跑还居然有心思打电话，年轻人还真是精力旺盛。

　　“小野，跑完了？有没有按时吃饭？”

　　还没等他说完，成野的话就顺着听筒噼里啪啦地撞过来：“艾玛这儿的东西都是辣的！辣的呀！这是想我死么？我让王桐去给我买汉堡奶茶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吃……远哥我想吃烤肉，想吃牛排，想吃刺身……”

　　“好好好，回北京就去吃，现在进行到哪了？”杨修远一脸宠溺笑，带这位基本上就是带弟弟的状态。

　　“来早了，现在还在放电影呢，大概十分钟以后开始见面会吧……”成野的声音有点闷闷的，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哎不对，我打电话是想说，你看微博没有？林楚臣上热搜了，什么医闹之类的，好像还闹挺大的……哥你现在在哪呢？我就说他是个大麻烦吧，康杰就是想把麻烦甩给你，要不你还是跟王总说说……”

　　微博？医闹？杨修远感觉平地炸了个冲天炮。

　　“你等会儿我看看……”他随口回了句，就点开微博界面，热搜第八赫然是林楚臣的大名，后面还带这个“医闹”的关键词，除此之外，“医闹”和“林楚臣醒了”的话题也都在前二十，点开话题页面，第一位就是个脉络梳理，大概就是上午的事出了以后，有知情人匿名爆料给了一个树洞大V，绘声绘色地把情景描绘了一通，因为细节给的实在太详细，网友三下两下就把林楚臣给扒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各条微博的发博时间，树洞大V是在一个小时之前，扒出真人大概是在半小时前，然后热搜一路往上爬，转眼就进了前十，明星加医闹，两个都是大热点，持刀袭击什么的，可能这么多年都没见到如此别出心裁又劲爆的娱乐新闻了，营销号和媒体都要疯。

　　杨修远匆匆挂了电话，赶紧找公司团队控评删热搜，结果公司那边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准备借机炒一波热度。

　　杨修远急了：“王总，不能这么来，林楚臣现在本身就没什么流量和口碑，将近一年没有曝光度，这时候和医闹这种丑闻挂在一起以后就没法翻身了，他翻红这件事我有规划，明天到公司就给您看，今天这热点不能炒啊……”

　　“……嗯，您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件事真的不是好机会，他醒了这件事可以炒，但这么炒太容易出问题了……我理解公司的思路，可是……王总！”

　　杨修远靠在墙上，突然有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

　　他所在的公司不大，艺人很多，红的没几个，所以总想搞个大新闻把人炒红了好赚钱，成野也被设计过这种路，但因为孩子争气，还没开始炒人就红了，出道第二年就拿了新人奖，去年又很争气地拿了影帝，演的剧也是口碑收视双丰收，王总那憋了很久的炒作思路就没能开始。

　　但是林楚臣这边，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借口可以说服王总。

　　公司的想法很简单，要什么没什么，那不如干脆拼一把。可这样的拼，赌上的是林楚臣的职业生涯。

　　杨修远接电话时间有点久，留林楚臣一个人在房间里，原本他在思考等下如何套出杨修远的身世，确认他是不是故人，照理说他能穿越，没道理青翼不能，可是，青翼和他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他正想着呢，结果就听到杨修远一声比一声高的声音，吵得小护士都来了两次，差点把他轰出去。

　　林楚臣听了两句，抓住了关键词后就用小护士借他的pad打开了微博，思考了一下小护士下午教他的东西，稍微研究了一会就找到了正确位置，前因后果浏览了一下，他就大概明白了。

　　娱乐圈他不懂，但尔虞我诈装神弄鬼的东西他懂，在僵尸病毒刚爆发的时候，很多人并不是死于僵尸之手，而是他们的人类同胞，人类的高尚和卑劣，真的是毫无下限。

　　有了这种见识，再理解这根本威胁不到生命的小破事就很容易了，各方都有自己的观点和利益，他现在无意中被夹在里面，想退恐怕是有点困难。

　　那就往前冲吧。

　　他想事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按压额角，他手劲大，直接把细皮嫩肉的“自己”按出一大片红痕。杨修远进门的时候刚巧看到他这个动作，惊得差点把手机掉了。

　　“远哥，你没事吧？”

　　杨修远把眼睛从林楚臣通红的额角上扯下来，走进来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水：“先别管我了，你的新闻已经出了。”

　　“嗯，我听到了。”

　　杨修远张张嘴，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公司这波操作实在是太奇葩了，这人还没出院就送了一份大礼，是看艺人对公司还不够心冷么？

　　“我还听出公司打算借机炒作，”林楚臣盘腿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托着腮，手肘支在膝盖上，样子有些懒散，“他们觉得我没有翻红的希望了，想抓住这次机会？”

　　杨修远赶紧表态：“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阻止他们的，现在已经去撤热搜了，后面公关控制一下就好。我不会让你背着这个污点的。”

　　林楚臣无所谓地一摆手：“不用。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事情是我做的，如果能借此翻红你也能省不少事，万一这次炒糊了，你也不用管我了。”他认真地盯着杨修远的眼睛，“远哥，我想赌一把，你会帮我的吧？”

　　杨修远看了他一会，很想从他脸上看出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惜未果。最后他只能叹口气规劝：“这是条险路……你之前有一定热度，不需要……”

　　“富贵险中求。而且我也确实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把一边胳膊的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上大片的烧伤，狰狞的伤疤布满整条胳膊，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好了，“如果可以，就继续上，如果不可以，干脆转行。”

　　也省得拖累别人。

　　尤其是他。

　　“不过，我觉得现在有件事可能更重要一点。”他抬头看了眼窗户，虽然在他的床上根本看不到窗外，“我现在还不太了解情况，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严重的话，现在应该有记者在来医院的路上了。我们真不用考虑赶紧跑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