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欢》林关梦

14、心境 初变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的大门一次次开开合合，护士一次次匆匆忙忙的脚步都仿佛狠狠地踱在林清欢绷紧的心弦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断开……

　　五个小时，脑外科和骨科的专家同时手术。林清欢呆坐在长椅上，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寂静的长廊里，声控灯明明暗暗，不停祈祷的心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场煎熬……

　　当主刀医师迈出门的那一刻，林清欢猛地站起身，却险些跌坐在地，不等站稳，干裂的嘴唇早已经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医……医生……她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松地回答，

　　“患者手术非常顺利，现在因为麻醉的原因还没有清醒过来，先在监护室观察情况，等到患者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脚部骨折处和后脑挫伤处已经没有了大碍，后期好好恢复就可以。”

　　林清欢听完医生的解释，浑身的细胞仿佛都放松了下来，送走医生后，他立刻去到住院处办理住院手续。

　　第二天天亮时，护士把佳木子转到了普通病房，两人间，林清欢在另外一张床上陪护。

　　紧张的一夜终于得以放松，林清欢走到佳木子病床旁默默坐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竟觉得有些恍然如梦，仿佛时间回到了四年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每个他早早醒来的清晨，就喜欢看着清早的阳光洒在她透白的脸庞上，轻盈的睫毛忽闪忽闪，睁开睡眼，下一秒就会给自己一个甜甜的早安吻……

　　林清欢拉起她苍白的隐隐透着青色血管的手，像握着珍宝般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仿佛只有最亲密的肌肤接触才能让自己心底那股险些失去她的恐惧感慢慢消逝。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可以坦然握住她的手，告诉自己她还在。

　　等到手中柔若无骨的触感慢慢温热，等到林清欢紧闭的双眼里慢慢渗出后怕的感恩的泪水，仿佛心有灵犀般，他抬起头，准确地对接上她干净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也有泪水，也有着相同的情绪，还夹杂着些劫后余生的坚定。林清欢愣了神，等到意识到佳木子醒过来后，才有些惊慌失措。赶忙放下她的手，问道，

　　“佳佳……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佳木子从干涩的口中蹦出几个字回答，

　　“没有……”

　　林清欢听到她的回答，仍有些不放心，赶忙跑到主治医生办公室，要求赶紧去给她详细检查一下。一番忙乱之后，林清欢才真正放下心来。

　　护士过来给佳木子换过药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佳木子看着林清欢，身上还是昨晚那身满是泥泞的作战服，眼下隐隐的青黑表明着他一夜未眠的疲惫，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这个一向以坚毅模样示人的军人备显落魄与疲惫，她的心里隐隐地有些心疼。于是，开口问道，

　　“你没有休息吧？你快去旁边床上休息一会吧，点滴打完了我自己按呼叫铃就好。”

　　林清欢回答说，
　　“睡了……我睡了一会，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粥？”

　　佳木子听后，回答说，
　　“刚才医生不是说手术后禁食12个小时吗？你不用担心我，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林清欢听了佳木子这么说，只好去到旁边的床上和衣躺下，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旁边佳木子低声说道，

　　“林清欢……谢谢你……
　　谢谢你不顾危险来救我……
　　谢谢你这次没有丢下我……”

　　林清欢心里酸涩，竟一时无法回答，只好转过身去，沉沉睡去……

　　林清欢醒时已是黄昏时分，被佳木子和一个男人的低沉交谈声吵醒。转过身一看，竟是节目组导演。

　　林清欢和导演打过招呼后，导演看到他略带疑惑的神情，解释道，

　　“我交代完节目组里的事务后才来看佳小姐实在是抱歉。这次的事情是我们节目组保护措施没有做到位，我来这里是向佳小姐负荆请罪的。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始末佳小姐也已经和我讲明白了，对于李伊一的行为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佳小姐，您就等着我给您一个合理的公正的交代吧。”

　　佳木子笑着回答，

　　“导演，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我这次受伤，给节目的拍摄带来了不便实在是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一番交谈后，送走导演，佳木子这才和林清欢解释昨晚的情况。

　　原来昨晚佳木子看大家都在忙着搭建帐篷，想到等会需要用柴点火，便自己一人去找枯柴。因为是临时决定，没有带联系工具，走到半途中才发现随行摄影师也没有跟来。但想到很快就会回去，也就没有多考虑。

　　走了好一会儿，沿途都没有发现枯柴，正要放弃回去时，转身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跟在自己身后的李伊一，猛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语气有些生气地开口质问道，

　　“李伊一，你干嘛一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李伊一听后，神情不忿地开口，

　　“佳木子，你到底神气什么？你到底有多了不起啊？我对于你来说好歹也是前辈，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敢跟我这么说话？”

　　佳木子听后颇有些好笑地说道，

　　“好一个前辈，您这么德高望重科班出身的前辈就是这么一个一声不响尾随别人不知道有什么企图的前辈？”

　　李伊一被佳木子的话噎了个没脸，好久才呛到，

　　“哎呦喂，佳木子呀，瞧瞧你这副嘴脸，真应该让别人看看你现在这个虚伪的模样，别人面前装得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背地里就是这么个牙尖嘴毒，心肠刻薄的东西？”

　　佳木子被她气笑了，也不想和她做什么多余的争辩，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我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又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平易近人？”

　　李伊一一听，心内暴怒，转身拉住走到自己身侧的佳木子的手臂，狠狠一扯，竟把佳木子撂倒在满是杂草的灌木丛里。

　　佳木子跌坐在地上，脸上、身上被满是倒刺和刺针的叶子和枝条划破了好几处，心内不忿，站起来后狠狠地给了李伊一一巴掌，李伊一见势侧脸退后，生生躲了过去，怒喊道，

　　“佳木子你这个贱女人，之前一巴掌让我在众目睽睽下丢人，现在还想用这招，你现在就给我去死！”

　　李伊一弯腰抓住佳木子的腰身，狠狠地推了出去，本以为佳木子会扑倒在地，她就能顺势给她几脚，却不想这一推，竟然将佳木子推下了灌木隐藏下的斜坡深坑里，随后佳木子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

　　李伊一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去看一下情况。只看到佳木子俯趴在满是杂草和石块的深坑里，左脚扭曲着，满是泥土的后脑勺上隐隐流出红色的血液，好像昏死了过去。

　　李伊一心里有些害怕，跌坐在边上想了半天，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被佳木子在众人面前扇了一巴掌的羞耻、被导演呵斥指责还不如佳木子会演的怒气、被公司看轻比较、得不到好资源的失望，怒气和嫉恨霎时间充斥着脑海。

　　李伊一心底里那个邪恶的声音魅惑地诱惑着自己，告诉自己：
　　“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露营地，反正也没有人看到。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就好啦，他们不都说自己没演技吗，那就让他们看看这次自己到底有没有演技，到底能不能骗过他们。
　　就让这个贱女人在这里去死吧，反正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让她慢慢在这个坑里等死，估计等到她的尸骨烂掉也不会有人知道。”

　　决定了的李伊一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打了打身上的泥土，回过头看了看深坑里的佳木子，冷笑着转身，回了营地。

　　回到营地后，虽然听到林清欢和关展要去搜寻佳木子，但心里侥幸地想着他们肯定找不到那个深坑，看着关展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李伊一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
　　但当导演组接到林清欢找到佳木子，请求送医的消息时，她心内一紧，听着直升机赶来的声音，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让佳木子这个贱女人赶紧死掉，最好等不及到医院就挂掉……

　　身在医院劫后余生的佳木子当然想不到李伊一心内邪恶的打算，但林清欢想到李伊一当时的隐瞒和到最后都没有站出来提供信息的种种做法，心内不禁一阵愤恨，幸亏佳木子现在没事还好说，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让她痛不欲生，后悔自己所做的恶事。

　　了解了整个过程的两个人，一时之下，都有些沉默。林清欢此刻心里尽想着该怎么让李伊一付出代价，竟没有注意到佳木子握在他手上的双手。

　　佳木子两眼泛红，有些哽咽地说道，

　　“林清欢，我真的很谢谢你。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处在完全绝望的境地，昏昏沉沉里仿佛看到天堂里的爸爸妈妈在向我招手，我就要把手递给他们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呼喊，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幻听，但是后来我才意识到真的是你，是你来找我了，这次你没有把我丢下，这次你没有放弃我……”

　　林清欢看着她脸庞上划过的大滴大滴的泪水，不禁一阵心疼。慢慢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仿佛控制不住自己般将她小小的瘦弱的身体拥入自己的怀抱。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体会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心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得到真正的安抚。

　　佳木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地从两人紧紧拥抱的缝隙里传出来，

　　“直到我们再相遇，你已经救了我好几次，我之前赌气说遇到你就没有好事，其实是遇到你我才能化险为夷。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们分开，到老都没有再见过对方，但我们都没有再拥有过爱人，直到死去的那天，我看着你孤孤单单地躺在床上，流着泪着说还想再见我一面。
　　我真的心疼死了，我不想让这个梦境成真，在梦里我告诉自己，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愿意放下过去、放下执念，放下一切的面子和不好的回忆，我唯一只是不想再让你那么孤单……”

　　林清欢认认真真地听着，没有察觉到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他的心里鼓鼓涨涨的，被感动、被爱意、被思念、被悔意填充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佳木子，紧紧地抱着，仿佛像从来没有失去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