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平游》三羽

3、狼入狐口：三

　　楚羿这一觉醒来，经历了他一辈子做梦都难以想象的事。

　　先是以为被敌人抓了关在一个奇怪的小房间，艰难地下床就看到些可怕的玩意儿，冷静下来准备为民除害，结果再次被弄晕过去……而到头来眼前这怪人似乎又并无恶意……难道自己真是被那些鬼玩意儿救了不成？

　　姜宬看到那双瞪得像铜铃似的眼睛，倒也习以为常，淡定地撑着脸开始慢悠悠解释：

　　“虽然你可能理解不了这东西吧，我还是跟你说清楚。这世界上的东西都相生相克，药毒也是同理啊。要说药能克毒，那也能生毒。反过来毒也一样。说白了，世界上哪来的药，哪来的毒。你用它做什么，它就是什么。仅此而已。”

　　姜宬耸耸肩，掀开茶盖，直接喝了个底朝天。
　　这解释姜宬早说过无数遍了，如今越来越简练明了，但依旧没怎么得到别人的认同。这个身份不明自称杀手的人只怕也是另一个难缠的家伙罢了。

　　“你说的……”

　　楚羿将这一番话反复咀嚼，皱眉尽力想了想，然后神情总算舒展开些，

　　“好像挺有道理啊。”

　　室内一时静默，两人就这么凝固般对视着。

　　“哦……就这样？”
　　姜宬一口茶没咽完，差点被这答案怼得呛一下。
　　这算正常反应么？这家伙是真明白了还是在装

　　楚羿反而没这么纠结了。
　　接受了姜宬的解释，也认可了他救了自己的事实，楚羿全身都放松下来，坦然地回了回去：

　　“对啊。不然呢？你不是都说明白了么？”

　　看着这个一脸安然的家伙，姜宬感到一口气莫名闷回了胸口。这么多年没获得理解，姜宬早已不在意。到了现在这个赞同突然掉下来，却只砸得他无言不爽。

　　姜宬撇撇嘴，追问道：

　　“你之前不说我害人？还想怎么，一刀了结我？”

　　“啊，这个……”

　　楚羿这才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救命恩人，还应该帮了不少人，自己之前干的却都是什么事，心里七弯八绕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然他面上则完全另番风景，肌肉绷紧，面色沉凝，让诚心想惹人的姜宬开始露出冷笑。

　　“对不起，我错了……这怎么办？”

　　楚羿的眼睛中竟然还透着一丝无辜。

　　于是姜宬还未成形的冷笑就僵在了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楚羿巴巴抬起眼去看对方，

　　“你生气了？”

　　却只看到对方一脸莫测的神情，心里更是无比紧张，
　　“对不起？那这到底怎么办？”

　　姜宬回过神来，再一次仔细扫视了这个奇葩，挪着椅子凑上前去，问出了一晚都未解的问题。

　　“你到底谁啊你？”

　　对方一理人，楚羿马上乐了。
　　自己的师父生气时就是这样，一旦开始理人了，那就有气消的希望了。
　　这时候可一定要顺毛摸，于是他马上乖乖地接上：

　　“我的衣服里藏着挂牌。那上面就是我的名字。反正一般我都叫楚羿。”

　　姜宬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只看到楚羿亮亮的眸子和微抿起的嘴角，就像是……嗯，在讨好自己似的。被自己的想法逼得抖了抖，姜宬直接放弃了深入思考，直接伸手扒开楚羿的衣服，从他胸前掏出了一枚木牌。

　　“楚羿……字昌霖……”

　　屋子再次陷入了不可避免的尴尬气氛，姜宬眨眨眼，将眼前的木牌认真地翻覆看了两遍，才笑着看向床上的人，

　　“你在逗我吗？”

　　“没有。”

　　依然是一样的诚恳，一样的认真。

　　姜宬只好再吸了口气，看了看牌子：

　　“这上面除了你的名和字，还有什么？”

　　“啊对，字。”

　　楚羿点点头，又一次被点醒了的模样，
　　“一般我都叫楚羿来的，但师父跟我说自己出门的话，遇到朋友，也该让别人叫我的字。”

　　“那又何必要专门戴个牌子？”

　　“平时都没人叫，我记不住字的。师父给我写下来，你们才方便看啊。”

　　姜宬一口血都觉得卡在了喉咙，他再次吸了口气，算是认识到眼前这位杀手朋友简直比孩子还像孩子。所以他不是智商高理解得了他说啥，这傻子只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吧？

　　为自己着想，姜宬决定暂时不再理会这人的个人信息，只最后问出他最好奇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桌上都是毒？我是说，除了那一碗被我扣住的小蜘蛛。”

　　“我从小练出的危机感应。那碗里的东西毒，我能感觉出来的。”
　　楚羿小心地露出个笑回答，又快速收敛了些，
　　“哦不对，那是药，对不起啊。但是，你要蜘蛛做什么？”

　　姜宬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简短回答：
　　“结丝拉个警戒线，免得你们这些不怀好意的病人瞎晃悠。”

　　“哦。”

　　楚羿轻松地点点头，又转而问道，“那你怎么发现我醒了的？”

　　所以你到底听懂别人说什么了么？
　　姜宬突然觉得自己被气多了倒冷静了下来。他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正正直视楚羿，双眸宛如晕开的深墨般难测，用低沉的声音轻吐出两字：

　　“直觉。”

　　然后立即站了起来挥灭了烛光。

　　“安静，睡觉。”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出奇，仿佛慢一步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幸而楚羿好像也没觉得这解释有什么问题，姜宬说睡觉，他就真的眼睛一闭，睡了起来。

　　小屋这才从一天的折腾里自由过来，彻底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