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天阙》伶俜花色

4、凶案

　　秋雨停歇了几天，夜间，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正当人们陷入沉睡之时，正武盟中，隐隐传来躁动的人声。
　　“司马大人遇刺，京兆府衙已经去了……”
　　前来报信的人一脸惊恐，连他也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他们似乎怀疑，这件事与我们有关。”
　　齐豫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正盟主蔡胤的门前，只见房内灯火通明，盟中的几个前辈都已经赶到了。
　　倏忽，里面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发怒，紧接着又是蔡胤的呵斥声：“我报复什么，报复他在我门口撒尿？若真是如此，我会斩掉他那个东西，而不只是要了他的命！”
　　报信的人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府……府衙那边是这样推测的，他们说，会不会是盟里的哪个兄弟动的手，毕竟昨天……”
　　话说到这里，再也没了声，毕竟他们都知道，以曹珍的武功，再加上兵部严密的布控，即便昨天盟里的哪个兄弟气不过，也不可能将他一剑毙命。
　　良久，屋里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萧盟主……如今在哪里？”
　　蔡胤皱了皱眉头，抬眼见到站在门口的齐豫，立即朝那个人使了使眼色，才向齐豫道：“你来了。”
　　齐豫嗯了一声，迈步走进房间，刚才说话的人，立马闭口不言了，神色间还闪烁出些许的尴尬。
　　他坐在蔡胤的下位，又听另外一人道：“显然，刺客是个用剑的高手，咱们盟里这样的人，萧盟主一个，谢君莲一个，还有一个，便是同谢君莲一起加入正武盟的赵毅，如今萧盟主出京未归，若刺客当真是咱们的人，另外两个人有很大的嫌疑。”
　　这人的话音刚落，方才的那人又笃定地接声：“这个人，不可能是谢君莲。”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蔡胤，却见蔡胤沉默片刻，看向齐豫问道：“齐豫，你怎么看？”
　　齐豫点了点头，分析道：“如果是我的话，在那么多兵将的保护下，确实有可能杀掉曹珍，不过……”
　　“不过，以齐队长的武功，在未杀掉曹珍之前，亦或，即便最终杀掉了曹珍，也不可能不惊动城中的巡防军。”
　　那人接过声，又看向蔡胤说道：“根据报信人所说，巡防军并未听到动静，护卫军的刀剑甚至都未拔出，说明对方的剑，已经快得让他们来不及抵抗，而且，以曹珍的武功，不至于连一丝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便让人一剑毙了命。”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谢君莲的剑法虽快，但他不是齐队长的对手。”
　　也就意味着，谢君莲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从而也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想到那天谢君莲与赵毅对战的情景，齐豫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刺客也不是赵毅。
　　“东城谢家，富可敌国，确实没有必要为了杀掉曹珍而得罪朝廷……”
　　良久，蔡胤才缓缓发话：“总之，凶手究竟是不是咱们盟里的人，还是要到现场看一看。”
　　一剑封喉，护卫的兵将齐整地倒在地上，队伍没有被打乱，对方的剑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那些尸体上的伤口，又粗又深，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刺客的剑法非常拙劣，甚至有可能不会用剑。
　　为何要这样呢？是兵器自身的特性，还是刺客剑法的缘故，亦或，对方只是制造假象，意图掩盖些什么？
　　齐豫很是疑惑，迈步走向曹珍所乘的马车，却被府衙的人拦了下来，不远处，蔡胤正在与府衙交涉，明显不太顺利。
　　负责守护的官兵，手握长刀，一脸忌惮，将他们阻拦在主要现场的外侧，生怕他们趁人不注意，故意抹掉什么线索似的。
　　齐豫退后几步，此时仵作已让人将曹珍的尸体搬了出来，绛紫的官袍上染着血迹，手上的青筋突出，让他想起频临死亡的鸡爪，眼珠突出，血丝遍布，仿佛要爆裂开来，令齐豫更不明白的是，除了帘布上喷涌飞溅的鲜血，马车并无半分损坏的痕迹。
　　这太奇怪了，且不说凶手杀人的动机，单是这样的手法，就令人觉得十分诡异。
　　齐豫正想着，忽听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郭乙揉揉自己的鼻子，正在咕哝些什么。
　　他笑了笑，朝着四周搜寻了一番，果然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旁，看到一个荒废的庭院，墙头延伸出一枝红色的海棠。
　　“什么嘛，刺客真的是人么，咱们盟里怎么可能有这种怪物？”郭乙揉着鼻子，走向他抱怨。
　　齐豫想了想，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对面，正在与府衙大人说话的蔡胤。
　　其实，还是有的。
　　单论剑法的话，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在他们正武盟中，应该只有那个人。
　　“盟主，萧盟主他……真的不在上京么？”
　　从外面回来，站在蔡胤居住的庭院中，齐豫最终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此时，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蔡胤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他，眼眸中内敛着些许的晦暗不明。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齐豫，你想说什么呢？”
　　寂静，在两人之中悄然滋生，有种莫名的东西，恍若一团阴影，渐渐压入他们的心扉。
　　对峙片刻，齐豫忽然笑了：“我只是想，萧盟主已经离开数日，如今盟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是否应该回来了？
　　蔡胤看了他片刻，又转过身，背对着齐豫继续向前走去，低低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不过……他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应该没那么快回来。齐豫，怎么说你也是盟里的前辈，是时候该管一管盟里的事情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后辈们赶上的。”
　　齐豫一怔，随后低下了头：“是，我的处境，让盟主为难了。”
　　最近盟里比较冒进的后辈，确实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齐豫不觉得这有什么，但再这样下去，显然会是个棘手的问题。
　　手中握着刀，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杀人，而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有杀死他的能力，不过，若是让别人以为这柄刀生了锈，就容易失去敬畏，产生反叛，野心勃勃，蠢蠢欲动，随之而来的，便是队伍内部的矛盾和争斗。
　　齐豫来到谢君莲的住处，刚到门口，便听到打喷嚏的声音，走进屋中，果然见到了郭乙。
　　“呦，齐豫，你来了……”郭乙扬了扬手中的碗，向他道：“我刚从地窖里搬出来的好酒，拿来与君莲尝尝。”
　　齐豫向他们走了过去，无奈道：“盟里发生这样大的事，难为你还有这个兴致……”
　　郭乙嘟了嘟嘴，无辜道：“齐豫你自己说的嘛，这件事不是我们能管的，蔡盟主和萧盟主自会处理。”
　　齐豫在两人的身边坐下，叹气道：“如今形势已经变了，萧盟主不在，我们理应为蔡盟主分忧的。”
　　他说着，看向谢君莲道：“君莲，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相求，你是用剑的高手，想来十分懂得用剑的招数，不知可否协助我查探刺客一事？”
　　谢君莲没有迟疑，缓缓点了点头，又听郭乙奇怪道：“诶？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齐豫你竟然会管这件事。”
　　齐豫无奈笑了笑：“没办法，谁让萧盟主不在，况且……”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有时候，我也需要放手一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