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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虞渊 ...

  •   天象诡异,四方百姓皆眺望涿鹿方向,一时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天降异象,这是上天震怒啊!”

      “这可如何是好?”

      “再宰几头牲畜举行祭天大典吧!”

      “大旱持续下去,今年冬日真得去喝西风了。”

      “若突发洪灾,大河决堤,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呀!”

      “苍天哪!”

      “苍天哟……”哀声不绝,有老人的,小孩的,妇女的,男人的;有啼哭,有哀求,甚至乎咒骂。
      战场上,气氛愈发凝重。女魃收起离火,旋身而下,停至半空中黑衣青年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记忆中那人的影子与他渐渐重合,不由得她再逃避了,即使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不经意间还是会触及回忆,越是想要遗忘,越是记忆犹新。灵如何?神又如何?天道因果,谁躲得过?所以,她还是来了,以旱神女魃的身份。
      蚩尤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抬眸。那人一身青色战装,衣带飘飞,冰肌玉骨,神姿绝世,墨发尽数散在肩头,发梢无风自舞,额间金珠轻坠,两弯弦月眉下凤目银瞳此时寒光闪现,不可逼视。怎么说呢?他知道她一直在那里,发生洪涝的地方总有她施法的灵印,赤水畔生长着她悉心照料的棠棣,系昆山公共台边偶尔会有她忘记带走的酒盏……有些欣喜,有些失望,还有更多的说不清、道不明。不出他所料,她还是来了,来,再一次,亲手, “杀”了他。如若不是想起此事心还会痛,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压根没有心。

      顿了顿,他笑到:“可真令吾感动,竟抛下应龙先关心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虎魄。”她声色清冷。虎魄是他费了番大功夫铸就的兵器。不论大椿树转过几个年轮,他依旧是这副不正经的样子,自负到了极点。

      “这就更另我感动了,”话未说完,见女魃右手中灵力汇聚,一柄小巧的金弓渐渐现出,蚩尤笑容僵在脸上,立即改口,“我今日不同你打,于你,我唯有一个输字。这不,给你找了个不错的对手,不客气,阿献。”你现下阵势是大,但方才祭出紫焰离火消耗不少,不会是夸父的对手,伤了……也好,回天界睡上一觉,一切尘埃落定后,醒来,就不用那样难受了。
      话音方落,人已不见踪影。听得这话,女魃怔了怔,随即嗤笑一声。明知没有可能还要说这些话,自己也是没出息,自以为超脱世俗,这么久了,才知道,那点希望,还在。女魃眯起眼正要追,一根褐色木杖拦下去路,左手迅速在木杖上施咒,熊熊烈火缠了上去,赤红火焰舔舐下本该顷刻间化为灰烬的木杖在夸父手中转了个圈,火焰尽熄,女魃内心惊诧不已,面无表情地顺着桃木杖望向另一端,对方身形硕大,披头散发,一身棕色兽皮衣,胸前挂着两串兽齿链,样貌粗犷中自有一种坚毅。此人当是蚩尤麾下主将之一夸父,听闻此人善奔走,又身怀巨力,还有他手中的桃木杖绝非凡物,女魃蹙眉,此人甚是难缠。应龙是指望不上了,自己方才又祭出了紫焰离火驱洪流已消耗五成神力,本欲……罢了,寻他是来不及了,这里哪还留得他半分影子。不能硬碰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夸父身形高大,站在宾卒之前犹如一座小山,见她没有动作,忽然将手中木杖一横,扫向女魃,就在木杖触及她的瞬间,青影化为虚无,同时夸父觉足下灼热之感腾升,只见金色火舌平地拔起就要将他吞噬。见这场面众人纷纷咂舌。暗处的女魃一面观察着夸父的情形,一面快速地掐着诀,布下幻阵,那木杖能抵御离火焚噬,定源自远古神木,既能得神木认可,夸父绝非等闲之辈,只希望金焰离火能拖他一时,待幻阵完成。

      希望破灭得很快,且很彻底。夸父将木杖抛向空中,一行行金色咒文自地面飞出,竟削弱了离火,咒文在夸父周身绕行,金色火焰渐渐退缩,不见了踪影。
      咒文飞出的那一刹,女魃手下没了动作,幻阵已无甚作用,因为那是,“诛邪!”。自暗处现身,仍浮于空中。桃木诛邪,因纯至阳,以净至刚,明心辨邪,堪破虚幻。
      “吾这桃木杖确取自诛邪。”夸父说着腾跃而上,取得空中的桃木杖向女魃发起攻击。这次她唯有以金弓相抵,大喝一声,夸父加大力度,“旱神,尝尝脚踏实地的滋味如何?”

      她被挥至地面,砰!惊起莽莽尘埃,倏忽,一支利箭破尘而出,箭身漆黑,箭头,箭羽皆为金色,伴有一只三足金乌的虚影,正是十大神兵之一的金乌箭!众人还来不及惊叹,夸父将桃木杖向金乌飞来的方向掷出,二者于空中相撞激起耀眼的灵光,地面上砂石旋飞,待得光芒散去,金乌不见踪影,夸父手中的桃木杖上添了道一尺长的裂痕。
      这桃木杖竟能化解金乌箭!女魃思忖它并非出自诛邪,它即是三万年前凋枯的诛邪!若是如此,非无相离火不可敌当,但以如今的三分神力,即使祭出无相离火,也不能够控制它,反会殃及无辜。夸父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操控着桃木杖幻化出十二根,一一攻去。二者复于地面交手。
      叔均通过须臾镜观战局暗道不妙,心思飞速运转起来,有了!献本为源火之一——南明离火引灵而生,五行属火,以通引之法借用其他源火火种便有七成把握扭转战局。叔均清润的眼里蓦地浮现一轮明日。那便借东君的太阳真火。主意敲定,叔均向皇帝道明,换上普通士兵的装束在大鸿和一队士兵的掩护下在战场上不着痕迹地布下玄行阵。此阵开阔,形式散乱,借草木掩饰,大可做到不露蛛丝马迹。阵既成,叔均藏匿于石后,自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简,用被短剑划破掌心的左手握住,清敛神绪,试着探识女魃的神识。

      “玄行阵成,取西即东。太阳真火,或可假之。”叔均言简意赅。

      “多谢。”脑海中响起空灵的声音,叔均终是松了口气。

      白日西斜,一番打斗下来女魃疲惫不堪,神力更是所剩无几。

      “哼!吾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一副高高在上,装模作样,闵怀众生的样子。”夸父收手,睥睨着撑着金乌弓单膝跪地的青衣神女。

      “高高在上”,已是日昃时分,是时候了,女魃抬头道:“吾知,尔等所想不过是吾等神灵只是起运上占了便宜,窃取天地造化,据九重天宫不问六界疾苦。”

      “知之又如何?手下败将。”

      “若非方才驱云避雨耗去一半神力,汝安能立于此境。”她语气中不无鄙夷、愤懑。

      “汝以为吾胜之不武?汝待如何?”全然自信,夸父收了杀势。

      女魃见事情按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挑衅一笑,“随吾来!”施法升空。

      “莫追!”是十刑的声音。

      眼见青影向西而去,夸父毫不犹豫地追过去,全然不顾身后十刑的呼喊。一番鏖战下来女魃已是强弩之末,放任其逃之夭夭,教他如何甘心?
      女魃正是知晓夸父正直豪爽、心直口快,激将法果然奏效。他纵天赋异禀,善奔走,又有神木在手,可那又如何?终究是血肉之躯,炎阳炙烤下,又能追多远?
      女魃引着夸父步入玄行阵,循着东君的行轨向西而去,一路无云。
      夸父一路狂奔,汗如雨下,心中愤懑不平,大喊“神族果真是逍遥惯了,尽成了鼠辈,东躲西藏,够胆便与吾一战!”
      女魃头也不回,直奔天际霞光。夸父饮过河、渭之水,仍觉干渴难耐,自知唯有在大地上才有机会击败女魃,这回恐是中了圈套,但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多想,只得追上前去。大不了生死相博,最坏亦不过是两败俱伤。
      暮色昏黄,霞光漫天,女魃终于停驻,浮于虚空,耀目的夕阳仿佛在她的青衣上镀了一层金,静止,发丝、衣袂在晚风之中纹丝不动,她此时更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与夸父对视,“到了。”
      夸父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之景。此处地界开阔,触目皆黑石,再往前百余步便是断崖,崖下云海无垠,橘色的夕阳夹在崖边两块形似月牙对立着的黑石中间,徐徐下坠。

      日薄之地,谓之虞渊。

      夸父心中疑云顿生。道行三千,多归属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又有阴阳变化,凡修行者,处在特殊地点,力量会有所增涨,反之,则被削弱。天地初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成两界神多修清正之气,长居天界,魔族出自幽冥,长居魔界正是缘于此理。日落之时虞渊的阳气衰微,日落后阴气最盛,女魃以离火灵身登旱神之位,该是罕有的至阳至烈,思及此夸父沉声试探:“这至阴之地,至暗之时,就不怕有损神源吗?”

      “落日之景,美不胜收。”女魃声音清扬,答非所问。

      “……”夸父默然。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借鉴了夸父逐日这一神话故事,考据党求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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