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楼》小寻欢

3、声声慢（下）

　　那个背影他很熟悉是他日夜相对的人，殿里不悔跪在地上，上面坐着四大长老，气氛十分压抑“你知不知道你房里的那个人是妖”不亏是长老开口直点要害不留丝毫情面
　　“屋里那人是孽徒从小的至交好友，父母突然失踪才住到这里的，并不是什么妖怪”不悔的后背绷的笔直，倔强的开口
　　“你当我终南长老都是瞎子吗”不悔的回答让上座的人更加气愤，直接将手中的拐杖用力扔了下去
　　从苏钰的角度看不到拐杖有没有砸中不悔，只见不悔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你在这好好跪着想想你当时说过什么，现在又做的是什么”
　　不悔无声叩拜在地上“是，弟子遵命”苏钰隐去身形立在门口，呆呆的望着殿中间跪着的人，眼中有挥之不去的担心
　　只过了一会苏钰就撑不住了，收了法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每一世他为了多陪在不悔身边几年，逆天而行，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月光把不悔的身影投在雕木花窗上，苏钰痴痴的看着，就这样殿内的人跪了一晚，殿外的人亦是陪了整整一晚
　　这一夜更是差点要了苏钰的命，眼见着快到了上早课的时间，苏钰料想不悔应该没时间回屋，赶紧跑到门外变回紫苏花好生休养一下自己的魂魄
　　谁知这一睁眼，月上中天了，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还很虚弱，可苏钰想也没想直接回了不悔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生怕打扰到了已经睡下的某个人，却猛然被扑过来的身影吓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有人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仿佛要勒紧自己的骨肉中，鼻翼间围绕着他熟悉的气味“你去哪了”不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苏钰突然意识到从昨夜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今天又等自己到这个时辰，于是十分不忍心回身抱住了他“我去颂经阁坐了一会，就忘了时间”
　　“你胡说，我去找过了”苏钰将他的脸抬起，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眼底的乌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悔将他抱的更紧了“我昨天晚上没回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真的是教中的事情太多了，我以后保证不会这样了”
　　说到这里，苏钰的心被苦涩填的满满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06
　　此后的日子无波无浪，但是苏钰知道终南教的长老对此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想过问，或者说是完全无心过问，因为他的法力一天比一天弱了
　　看看自己越来越苍白的脸，苏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笑了笑，突然门外一阵慌乱，屋里突然冲进来一波穿着道服的终南弟子
　　为首的那个走到桌边二话不说将苏钰绑了起来，苏钰几次想尝试用法力挣脱却都没有成功，就被连扯带拽的拉到了大殿之上
　　此时殿内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坐在上面的依旧是四大长老，有人行色匆匆赶路而来“不悔，来迟，望长老赎罪”不悔低着头没有看大殿中间的苏钰一眼
　　“执教立下大功，何罪之有啊”为首的长老笑吟吟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看向下面的人 “来人，上剔刑，取内丹”
　　苏钰猛地回头看着单膝跪地的不悔，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可笑，昨天晚上还搂着自己说甜言蜜语的那个人，今天就能站在大殿上面无表情的说着这样的话
　　苏钰使出全身力气挣脱了两边压着他的人，一步一步向不悔走去“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妖的”不悔始终没有抬头“一开始”
　　这三个字算是字字诛心，彻底把苏钰打下了地狱，长老见时机已到恐出什么变故赶紧使了一个眼色
　　执教座下大弟子手持斩魂刀走上前来“斩妖怪之魂，永世不得超生”刀起刀落间直接刺向了苏钰的心脏
　　不悔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块，痛的马上就要无法呼吸了，血从苏钰的胸慢慢溢出，凝聚到一起变成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不悔伸手接住它，突然觉得这颗珠子十分像苏钰到死也没有落下的眼泪，烫的手心生疼，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这颗火琉璃宛如有生命一样从他掌心滑落，不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掌是如此的小，没有再看大殿一眼，转身离去。
　　07
　　两个月后，终南教在国宴上献给一颗火琉璃，说是用千年的妖精的内胆混合各种名贵的草药在炼丹炉内修炼七七四十九天才得成这么一颗，吃后可保长生不老，国运昌盛
　　听说龙颜大悦，当即赐终南教主为国师，世代相传并且举国同庆，册封当天滴酒不沾的不悔听说喝醉了，却坚持一个人走回了房间
　　推开房门，望着冷清的屋子，他忽然想起从前仿佛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自己下了晚课回来的时候，静静坐在床边等着自己，看见自己进门就会快步走上前来为自己更衣轻声问道“今天累不累”
　　那个人是谁呢，现在又去哪了呢，喝醉了的不悔绞尽脑汁也没想的起来，桌上摆着一壶泡好的山前桂照，一口气饮下，真的好苦，酒却醒了大半
　　门无声的开了走进来一位眉目清朗的少年“无忧来此寻找故友”无悔也不惊讶，做手势请对方坐下“终南教徒三千人，不知阁下要找的是哪一位”
　　无忧掀开袍子坐下“是一株紫苏花”无忧也不在意面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这朋友是个傻子，为了报恩修行了一千年只为守着一个人的每道轮回，其实又有什么恩可以报呢，不过是在它修行的时候，给他浇了点水，结果人家还不领情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悔低下头来并不搭话，无忧又说了起来“人和妖怎么会有结果呢，你说对吧道长”夜已经深了，烛火烧的噼啪作响，不悔的心终于不再平静
　　“他他他.....”到了最后不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我那日路过贵教门外，看见我那傻朋友的原形了，想来他应该就在附近，如果道长看见他了，还请转告他，别忘了当时一起畅游人间的约定”
　　说完就起身走到了门口回身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长的茶是好茶，无忧告辞”不悔盯着大门愣了许久，久到开始怀疑刚才只是酩酊大醉后的黄粱一梦
　　08
　　在屋内关好门窗，苏钰走到后院的炉灶前开始煎药，有人推门而入“怎么在煎药”放下手中的蒲扇，任药叶在水中翻腾，走到桌前给这个老友沏上一壶好茶
　　“好好休息休息吧，我那天救你的那壶浮生若梦撑不了多久的”无忧端起茶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皱了皱眉“最近过的怎么样”
　　苏钰也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还不错，一间房舍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又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我该走了，最近地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把老友送出屋后，苏钰又回到了灶前坐着背对着门开始摇扇子
　　却又听见门开的声音，苏钰带着笑说“你又有什么东西拉在这了啊”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回答，苏钰带着疑惑的转过身，门口站着那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不悔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半天，还是苏钰拉开凳子先开口笑吟吟的说“日理万机的国师，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
　　不悔还是在门口愣着，不敢向他走去，他好怕这是梦，梦见了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其实当时那一壶壶山前桂照有毒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听到这里，不悔轻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到苏钰面前“你可曾恨我”煎好的药的苦味在房屋中蔓延开来，苏钰把煮好的药倒入碗中，一饮而下“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不悔伸手将苏钰拦进怀里“你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我一定好好待你”苏钰在他怀里苦笑了一下“可惜没有机会了”
　　怀里的人渐渐消失不见，不悔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能抓住“那碗药”“记住这次是我不要你的，千年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苏钰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飘荡，不悔怀里却早已空空如也
　　后来的后来，有传闻说终南教弟子看见掌教某天夜里吃了正是献给皇上的那颗仙丹，自言自语道就算翻遍三界，也要找出那一株紫苏花
　　不悔终是动了情
　　可这又是何苦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