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尔因果梦三千》祈云漫漫

3、第二章 刑期已满拜师来

　　团团雾气绕得晕乎，无意间吸进了满鼻腔小水滴，呛得猛咳多次，再一瞧身旁二位定气神闲，便显得我这个凡人些许的娇弱了。
　　待雾气淡去，脚下不再彩云朵朵，而是淹没踝骨的灰暗，不明所以，但与平常踩得石子路脚感无二。
　　冥水幽蓝，萤火聚散，一路上熙熙攘攘，却道是亡魂渡黄泉。
　　不远一座残桥横跨波涛万分陡险，稍有不慎便会跌进长河万劫不复，桥上一位老人手持钵盂，倒不尽的汤水让人忘却此生，面慈相善，绝想不到她见了千万年的难舍难分最后都一饮而尽，再无瓜葛。
　　桥下一块庞大异石屹立了万万年，记载着来往过客的生生世世，今生作何因，来世承何果，千古惯例无一例外，没人逃得过“命数”二字。
　　却也有那想要篡改命数一步登天的，此种说少还真是不少，可妄想并不是梦想，其中必定会承受巨大的代价，而这种代价，无人能受。
　　“冥界、黄泉、奈何桥、忘川河畔、三生石，那便是你记忆的尽头。”落落缓缓道。
　　我近到眼前只听一声：“这碗名为还魂汤，喝了它你便能魂归肉身了。”
　　老人说着，那碗便从桥上徐徐落下，瞟了眼碗里，那宛如籽红玛瑙的汤色竟意想不到的诱人，如此怎还会有人禁得住，执念那所谓的爱恨情仇，甘愿在那忘川河里经受千年侵蚀。
　　“当然是有所不同。”老人再次开口。
　　我诧异。
　　“那凡人转世，所饮乃老身八泪为引的孟婆汤，虽卖相不佳，但入口甘醇，可回荡许久。而此碗还魂汤乃是供仙家魂归肉身的汤药，若是让那区区凡人喝了去，必然犹如烈火灼烧其六腑；万虫撕咬其五脏，痛苦不堪伴永生永世，直至灵魂完全烧尽，□□被蛊虫咬净才算解脱，后永不得超生，再无轮回。”
　　听罢，我双手颤抖捧着此汤，下肢如同被灌了铅般无比沉重，浑身一阵阴冷一阵火热，片刻只哆嗦出一句：
　　“我……不是凡人？”
　　那是自然，早四万五千年前，一声巨响雷奔云谲，天族太子与凤族小殿下一同降生，六界为此连震三震，祥鸟环绕瑞兽游走，九重天与丹穴之国被圣光笼罩了十几个朝朝暮暮，两位元神随仙胎出世便纷纷南来北往飞向彼此，而后相遇之际互拥互绕，最终化为极光，渐渐消失在天空。
　　各仙家趁此时机大肆庆贺，更是毫不客气的用这白来的灵气滋养修为。
　　为此，身为太子的父君九重天的天帝还与丹穴之国的凤君夕焱定下了娃娃亲，约定在成年以后继位之前完婚，若凤族在此期间再无孕育子嗣，则凤族小殿下仍是下一任凤君，即便嫁到了九重天，也依旧是凤族的君主。
　　仙界，九重天——
　　“凤女夕雾，你可悔过？”
　　宝座之上问话之人乃是天帝，而紫微宫台下双膝跪地的“戴罪之人”则是与魔君酒迆私交的凤族小殿下，名为夕雾的本姑娘是也。
　　说来此事本不该闹上九重天，给我天帝爷爷徒增麻烦，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本姑娘逍遥仙界多时行侠仗义又不是一次两次，难免也有几个瞧我过不去的怂货，前儿个不就憋着劲儿暗中使坏呢么。
　　本姑娘敢作敢当，的的确确是跟魔君哥哥一起过，可私交一词安得属实冤枉，那不过就是结识个朋友，谁成想竟被有心之人拿去夸大其词。
　　自小父皇就教导我凡事大义为先，魔君那时候重伤在外，我身上正好又有对症的草药，难道要我袖手旁观？
　　魔界不生仙草，我只能与魔君哥哥相约在每日习毕后，再将调好的草药交予他，他也没什么可送我的，就以带我去各界名胜古地放松为报。
　　一个魔尚且如此，可某些所谓的仙家呢？用我降生时释放的灵力吸收、滋养、修行，飞升以后不但忘恩负义反倒利用这点本事给仙界添堵，本姑娘替其母上教他们做人还反倒被咬。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经此事，日后倒让我有所注意自己的言行，为了凤族颜面，本姑娘不得不得收敛一点。
　　话说回来，今日倒添堵添到了九重天，此景便是我被罚到异界刑满后审的场面。
　　其实天帝爷爷也不舍得为那些个怂货让我受苦，所以给我安排在了相对安稳的异界，回来还让落落亲自去接。
　　如今还要让父皇与天帝爷爷陪我唱这段戏，只为了给仙界一个交代，真是难为他俩老人家了。
　　“回天帝爷爷，夕雾知错了，夕雾今后定远离魔族，再不会轻易受其蛊惑，从此与魔族势不两立，并对我犯下的滔天大罪深感愧疚，我觉得这有愧于父皇母后对我的养育之恩，更愧对于列祖列……”
　　“雾……雾儿，可以了，有点过……”凤君实在看不下去，杵在我身后一手扶额，小声囔囔。
　　我觉得父皇他不懂艺术，竟然在我感人肺腑的高潮打断这如此动情的演绎，真是浪费大好的天赋，罪过罪过。
　　天帝眼见气氛快僵住了，连忙接上话：“咳咳！恩……既然凤女夕雾已然悔过，那此事便不要再提了，都退了吧。”
　　至此，私交魔君一事才算草草结了尾，受刑十七天再回仙界，本姑娘仍旧是条好汉！
　　等让我找着是哪家的王八犊子没管好的，本姑娘说什么也得替他们好好管管。
　　可……本想替天行道，却意外先着了父皇的道。
　　一出九重天，我就迷了方向，结果被父皇乘虚骗到了那个从小听到大的玄幽山，待我察觉到不对劲，便对我五花大绑，丧尽天良。
　　这座神山在整个仙界名气都旺得很，所以于我这里的幻想也自然不赖。
　　虽说我阅历不深，可也算得上是游历过四海八荒，什么远近闻名，什么历史悠久，什么特色奇观，只要点的上来的十有八九皆见识一二，当然绝大部分是随魔君哥哥去的。
　　可独独这玄幽山，被人说的如何如何云峰崔嵬，如何如何举手近月，怎么怎么万物生机，又怎么怎么周天寒彻，众仙家各执一词，竟是谁也未曾真正亲眼见识过。
　　多了也就是那蓦然回首的一眼，待等回过味儿来，人家神山早就云被一披隐了身段儿，任谁执意寻过去，兹要是进了那漫山迷雾，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众仙皆如此，本姑娘也不好意思搞特殊了，那自然也是没去过的，可我这凤君的父皇，竟成了这千古第一人，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父皇大人，咱有话好好说行不。”我往腰间的缚仙绳疯狂示意：“您把这玩意儿松松，儿臣乖乖的就是了。”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来软的，等这缚仙绳稍有缝隙我就仙诀一念，躲回母乡去，亶爰山是母后的地盘，父皇总犯不上为了罚我回去惹我母上大人不悦。
　　怎料老爹仿佛有别的路子，压根没搭理我这茬儿。
　　“凤儿。”父皇唤起我的小名儿，因是家中独一只小凤凰，便由此得名。
　　父皇接着道：“你知道玄冥上神么？”
　　我扭回身子思虑片刻：“嗯……好像是有印象，是不是四万五千年前我出生那天赶跑了魔君哥……的上神啊？后来貌似还隐居了。”不知父皇对魔君哥哥的态度，还是谨慎为好。
　　父皇默认我的看法:“由此看来，你还不知他老人家隐居何处。”
　　因他是我老爹，我便得受着他这故作神秘的墨迹，而他接下来要讲的一般都是要事。
　　“儿臣不知。”
　　都说天上的神仙净爱故弄玄虚，也有着超乎常人的耐性，尤其父皇这个阶段，越是年长越不爱点名扼要，无非是仗着活得久，什么事都不着急，也不过是承平盛世，无战火之涂炭，无殃民之祸乱。
　　可本姑娘风风火火几万年，不是及时行乐就是打抱不平，向来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如若让我自个儿一个人坐着待一天，甭说半晌了，就是半个时辰我都浑身不自在。
　　我怕是个假神仙。
　　父皇看我一本正经的满脸真诚，很是满意，而后郑重其事说道：
　　“此刻，你我二人位于玄幽脚下，而玄冥上神府邸就隐世在这山顶的流萤谷处。”
　　自听闻“玄幽”二字起，我便惊喜不已四顾回望，念着多年来的心愿终于了了，却丝毫未曾想过，竟要我自今日起呆在这深山老林长久居住，且……还要整日被一为老不尊的上神祸害。
　　人生啊……不要如此起起落落落落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