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候鸟》青黎

1、再见

　　“哒”
　　黄色的小球飞起又落下，场上在几秒的安静后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场边的白裙少女微微偏转过头，向着铁丝网外轻轻挥手，声音里夹杂了雀跃的笑意：“呐，姐姐。”
　　场外的少女轻抿了唇，容上淡淡笑容，也慢慢伸手，向着场内摆了摆。白裙的女孩儿笑靥如花，满足地回首，抱住身边少年的手臂，嬉闹着：“周助呐，好厉害，又赢了呢。”
　　“小雨，别闹。”少年温和地笑着，另一手环住女孩的腰，宠溺道，“再跳我就抱不住了。”
　　伊藤绯雨略低了头，牵住不二周助的衣角，颊上染了殷红，低声道：“呐，知道啦。”
　　始终注视着妹妹的少女轻侧过视线，落在妹妹身侧那含笑谦和的少年身上。细碎的亚麻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白皙的皮肤也仿佛镀上拉金光，眼眸笑起来弯如月牙，嘴唇勾勒出了些微的弧度。
　　神一样完美的少年。
　　少女轻柔地笑了，极低的笑声，却又极温暖，漆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墨绿色的眼眸流转了静默的眼波，就这样安静而平和地看着。
　　只是那神色，转瞬就有了黯淡的颜色。

　　“喵，小不点。”菊丸扑在龙马身上，神秘地道，“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喵？”
　　“什么啊。”网球帽一扣，龙马偏斜了目光，“才没兴趣看那个。”
　　“你是说伊藤财团濒临破产的那条新闻吗？”
　　“喵。”菊丸瞬间跳了起来，回头，“乾，别在别人背后说话。”
　　眼镜片微微闪光：“不二的女朋友有麻烦的概率是90%，好数据。”
　　“喵？你说小雨？”菊丸又扑在了乾身上，“也对喵，她可是伊藤家的第二公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啊，乾，伊藤家的第一公主是在学生会的副会长喵。”
　　乾推了推眼镜，低头翻了笔记本：“伊藤绯衣，也是青学女网的前部长。”
　　“女网的前部长？”龙马与菊丸同时抬头，“可她还没毕业，为什么是前部长？”
　　“据说是孪生妹妹因心脏病发倒在网球场上，一年后，伊藤绯衣也被查出心脏衰竭，被网协勒令禁赛。”乾合上笔记本，“如果不是不能再打网球，与手冢相比，我更想和她比一场。”
　　再也不能握网球拍的少女么？
　　龙马的视线落在场外安静的少女身上，伊藤绯衣眉目一转，向他微微颔首，复又低头，转身向外走去。
　　“龙马！”
　　他回首，相似容颜的少女跑着过来，散乱的短发被汗沾湿，贴在额头上，笑容明净。
　　“明天的课上，拜托了。”绯雨笑吟吟地一鞠躬，“呐，我明天和周助约好了要去神奈川，请假的事，就拜托龙马了。”
　　看着同桌无暇的笑容，忽然就想起了场外某张清冷而忧伤的脸，仿佛被雨淋湿一般，淡进了回忆。
　　“恩。”一压帽子，龙马低低回答。
　　“呐。”绯雨一跃而起，欢快道，“我就知道龙马是好人呐。”
　　不远处的少年笑如春风，隐约有些模糊，却好似一瞬间融化了，竟让咫尺之遥的队友看不分明。
　　有一种感情，就是学会放弃。

　　昨夜，大雨。
　　书房里。
　　“小衣。”脸上带了浓浓倦色的伊藤家家主伊藤光看着面前的长女，沉声道，“你太轻率了。”
　　绯衣跪坐在前方，清冷了神色，再一次抬眼直视父亲，坚决道：“父亲，请让我与青川集团联姻罢。”
　　“可是他们要的是小雨。”伊藤光微微皱眉，“伊藤家不能失去第一公主。”
　　绯衣重重叩下头去，一字字道：“父亲，守护小雨始终是我和安生不变的信念。”
　　“安生呵。”伊藤光眸色转深。那个曾经活跃在网球场上的明媚少女，在一年前的午后已经悄然离去。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在手术室外的伊藤家众人知道伊藤安生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候，伊藤绯衣会那样温柔微笑着，去握住安生冰凉的手，轻轻地说：“安生，你失去的东西，我会代替你拿回来。”
　　从小就独立而冷静的伊藤绯衣当年就拿下了亚洲女网的冠军，放在了安生的墓碑前。而只有伊藤家的人知道，安生，就是倒在了亚洲女网联赛的决赛场上。那个有着梦想与希望的安生捂住脸哭泣，泪水渗出指缝的时候，也只有绯衣抱住她，细语安慰。
　　提到安生，整个书房安静得能听见雨落之声。
　　整个伊藤家族都知道，伊藤绯衣与伊藤安生，犹如双生花，不可分离。
　　只是，那个被绯衣视为同命的安生，再也没有从手术台上醒来。而如今，孪生姐妹，同样的病，同样的放弃。
　　绯衣轻抿了唇，这多出的许多年，仿佛是赊来的，倘使安生仍在的话，也会做同样的决定罢。
　　她忽然笑了，眉眼泛出一种温柔的神色，再一次叩首：“父亲，请给小雨爱情与生活的自由。”清澈的眼睛看着伊藤光嗫嚅的嘴唇，绯衣清浅一笑，“我知道您能让青川董事长改变主意，如果能做到，那就去做罢。”
　　说完，起身，开门离去。

　　绯衣抱着膝盖，坐在休息室的门前。细密的阳光落在身上，染得头发都隐约有着金光。
　　又想起了昨晚的决定呢。她微微眯着眼，刘海落在额头上，柔软而安静，只那双墨绿如琉璃的眼睛，深邃漂亮，却又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伊藤学姐？”桃城的大嗓门格外清晰。
　　绯衣蓦然醒了神色，站起，目光搜索住那张不变的笑颜，静道：“不二君，关于小雨，我想和不二君谈谈。”
　　周围的人自动离开，绯衣忽然弯了眼眸，笑着道：“不二君，你喜欢小雨么？”
　　“喜欢，非常喜欢。”不二笑容温和，仿佛天边的日暮之光，“伊藤同学似乎很关心小雨呢。”
　　“那毕竟是我唯一的妹妹。”绯衣柔软了眼神，语气迷蒙，“不二君会一直对小雨好么？”
　　不二骤然睁开冰蓝色的眼睛，转瞬又合上：“会。只要我还在，就会一直照顾她。”
　　“那么我可否将这句话当作不二君给我的承诺呢？”绯衣墨绿的眼眸里光华一盛。
　　“呐，可以呢。”不二复又微笑，亚麻色的短发轻随风飞扬。
　　“如此就好。只是，打扰了。”绯衣一鞠躬，迟疑着，“那么……”
　　不二笑容静好，刹那溶化在风中。
　　她恍惚地笑了：“那么，再见吧。”

　　她错身走过那个少年的身边，始终含笑。
　　小雨，这恐怕是我，送给你的最后成人礼了罢。
　　只是，那些年的心意，那些年的注视，最终失去了最后的意义。
　　她也许，连牵住那个少年衣角的权利都不会有。
　　只要看到妹妹纯粹的笑容，那种曾在安生脸上绽放的灿烂，她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只能对自己说：
　　既然没有结局，
　　那么，
　　亲爱的，我们，再见吧。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