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3》顾见月

6、苏菲

　　这一觉睡得太沉，苏西曼被手机震动吵醒前，还以为地震了，整个人从床上蹬了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手机——看漏出天光的窗，估计已经八九点，谁会打来？
　　她眯瞪了一下，立刻意识过来是徐珉，她的丈夫。

　　一边用力咳了几声，对着空气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了两句——“嗯，好的，可以。”
　　直到听起来声音没有了睡意，已经如平常一般，才接通电话。
　　“怎么这么久？”
　　徐珉向来是强势的，在和苏西曼的关系中，一直处于上风。

　　“对，一会儿就要开会了，有点忙。”苏西曼左顾右盼，偏生房间里安安静静，她又在床上坐着，也折腾不出声音。
　　徐珉应该是在开车，声音沉沉地问：“月底总要回来了吧？”
　　“差不多。”苏西曼算了下时间，估摸着可能不够，到时候可能得中途回去一趟。

　　她这会儿想的是，江成晋上次让她跟徐珉摊个牌，反正他们事务所干的也不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就不能让枕边人知道？
　　但她有自己的计较，也就一直搁置在那里。

　　“好了，晚上别太晚睡，记得少喝点酒。”徐珉那边匆匆道，例行公事一样嘱咐她。
　　苏西曼嗯了一声，也没别的可说，让他小心开车，就挂断了。
　　她捏着手机靠在床头，松软的薄被推在腿边，晨起的空气里很是浑浊，她心思不定的想，兴许江成晋是对的，她是该找个机会跟徐珉透一下底。

　　但，徐珉真的关心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苏西曼望着虚空中的浮沉，心如尘埃，没有答案。

　　匆匆吃过早饭，苏西曼打了个车前往陈世昌自杀的地方。
　　那小区不是什么保安严密的地方，除了车辆要过保安口，行人都可以直接进入。

　　苏西曼戴着副墨镜，在小区东门口驻足看了下，这里是典型的文城旧小区，建筑风格和年代都有些历史，一般都是本地人住的地方。
　　社区外沿的街面商店很热闹，她看到一家做月饼的店，正转身想走过去，却冷不丁被后面冲上来的一个男人给轻轻撞了一下，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

　　“不好意思。”那男人穿一身藏蓝的体恤衫，戴一顶鸭舌帽，苏西曼匆匆扫了一眼，高鼻梁，浓眉。
　　“没事。”
　　那人一听就继续往前走了。
　　苏西曼站在太阳底下，又看了眼这个人——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但又的确是没见过的长相。
　　她没多想，进了月饼店，看老板娘正在忙着将做好的月饼装进烫金的黑色礼盒里，八个一装，动作麻利，一边已经堆了高高一摞的礼盒。

　　“要什么？”老板娘穿戴着一件手工围裙，森女风小碎花，抬头看着苏西曼说话的时候，手都没停。
　　苏西曼闻着榨菜鲜肉月饼的味道，真是鲜香，“来三个榨菜鲜肉的，现烤出来的吗？”
　　老板娘将盒子一放，专门抽出一张纸袋，麻利儿挑了三个新鲜的夹进去，“刚出炉的，你要来晚点就装完了，也没了。”

　　“那你们生意蛮好。”苏西曼笑笑，四元钱一个小月饼，三个十二块，她掏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元递过去，“这么一盒子多少？”
　　“42，就赚个盒子钱和运输费。”老板娘一边给她找钱一边道，“爱吃这个味道的，现在不多了，我们做的也少。”

　　店里开着空调又阴凉，苏西曼也不急着走，扫了一眼店里的装修风格和陈设，问道：“你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吧。”
　　“是啊，不过也没多久，七八年。”老板娘笑了笑，指指隔壁人家，“做童装的那户，毛姑姑十年了。”她将装好的盒子一个一个封住，再塞进拎袋里面去。
　　苏西曼倒是没注意童装店，可能潜意识里她就不太留意这类店。

　　“那你们这里小孩儿应该挺多的。”苏西曼顺着话道，闻了闻袋子里的榨菜鲜肉月饼，“我是听人说这儿有个月饼店，今天刚好经过来看看。”
　　“是吗？”老板娘爽朗地笑了，“是有好多人介绍客人给我，去年，我们店还上了个新闻……”她顿了顿，转而道，“后来来的人就又多了点。”
　　“是吗？什么新闻？”苏西曼挑了挑眉，望着外面的大太阳，随口道，“我是去年在本地新闻台看到过这儿有个人跳楼。不过没看到你们店上新闻。”

　　“是伐？你也看到了？”老板娘停下动作，用柜子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将装好的月饼礼盒全部放到一边等人来取货，“就那次呀！”
　　“这样啊……”苏西曼打开袋子咬了一口又酥又香的月饼，继续问，“是自杀吗，我看新闻里说喝多了跳楼的，真自杀呀？”她将声音落低，八卦地看着柜台里个子不高的女人。

　　老板娘也压低声音，“鬼晓得咯，但我看是不像的。”她又指了指外面，摇着头道，“别说我，街坊邻居说起来，谁都不信。”
　　苏西曼细嚼慢咽地，吃得出这月饼用的新鲜猪肉跟鲜味榨菜，小是小了点，但味道对得起价格。“那男的看上去年纪不大，怪可惜的，家里还有老婆女儿吧？”
　　“那老婆女儿就算了，我跟你说，问题最大的就是她们娘俩。”老板娘谨慎地看了眼门口，手指关节敲敲柜台面，“听人说，搞不好是他老婆找人……”

　　苏西曼惊讶地瞪着眼睛，咬着月饼没动，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是吗？那真是乱了……”
　　老板娘耸肩笑一声，继续忙，“哎呀，都是说说的，反正警察说自杀就自杀了，我们也管不到。”
　　“那他女儿呢？现在跟他老婆过了？还是住在这里？”苏西曼放下月饼，动作自然地从柜面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擦着嘴问。

　　老板娘道：“不知道呀，没见过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好久没见过。”
　　苏西曼点点头，见她手上已经忙开，便不再问了，却道：“那个礼盒能单独卖我一个吗？”
　　老板娘没想到这么瞎聊一堆，还能再卖出点东西，倒是惊喜，忙不迭道：“可以可以的，就这里拿就行。”
　　“嗯。”苏西曼将钱付了，拿着月饼正想走，却见盒子被老板娘拉住，她不解地看向她。

　　老板娘说：“我跟你说，其实刚那个事情我没说完。”
　　“嗯？”苏西曼笑了，“是吗？”
　　“那死掉的男人喜欢打他老婆，我们这儿好些人都知道。”老板娘道，“不过新闻上肯定不会放出来的，你说是吧？”
　　“这倒也是。”苏西曼问，“那警察也不知道？”
　　“没人说么，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