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涩》汤圆婷

5、Chapter 4

　　周五很快到了，我和杨瑾萱手挽着手，一起向音乐厅奔去。每次去那里，她都会比往日光鲜个百倍。而习惯穿运动装的我和身着小洋裙的她站在一起，总有点违和。

　　今天她的头发拉了大卷，勾了上挑的眼线，还把眉毛修的很齐整，甚至背上了平日里我们摸都摸不得的prada限定款。

　　秋天已来了些日子了，可能是杨瑾萱的裙子开衩开得有些高，即便是5厘米高跟鞋上的高挑身材，走起路来也有些微颤。可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依旧含着笑。

　　“你说成洛今天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啊？”
　　“咱俩的位置能不能看清他的脸啊？”
　　“...... ......”

　　一路的赵成洛让我无话可说。但不可否认的是，杨瑾萱今日的确比往常艳丽百倍，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打量着她，眼中的目光要么嫉妒，要么羡慕。

　　“又是那个女表子。”她的嘴里突然停住了关于赵成洛的种种。

　　我顺着她眼中的目光望去，原来是杨影。可她的身边怎么跟着...张嘉禾？！

　　张嘉禾是个“风流”的男生，可他却怎么也说不上“倜傥”。长得算不上丑，当然更说不上帅气。但鬼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小女生被他迷住，还迷得神魂颠倒。他总是在杨影面前献殷勤，可每每被我们拿来开涮时，又百般抵赖。

　　“行了，咱们赶紧进去吧。”我赶紧把杨瑾萱往大厅里推。

　　音乐厅是学校里最大的建筑。我和杨瑾萱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距离舞台很近的座位。但杨瑾萱也只是抱怨了一小会儿，就匆匆向她靠后一些的位置走去。我的座位比她靠前，可她却并没有因此削减兴致，而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她的赵成洛上场。杨影虽只在二楼的看台上，也并没有打消看下去的念头，仍然满心期待。一旁的张嘉禾看杨影心情舒畅，只得压低了自己心中的小情绪。

　　“奕棠？”又是那个熟悉的男声，在喧嚣的人群里，他的喘息却依旧那么清晰，“你也来看话剧啊？”

　　“嗯，成洛邀请我们来的。”

　　我的脸瞬间涨红，像个熟透的番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却发现他脖颈上渗出的颗颗晶莹汗珠。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我问道。

　　“我怕迟到，所以跑很快赶过来。”楚寅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的确，音乐厅在校园深处，从教学楼要一段距离才能到。

　　“重点班不是从来不参与这种课余活动吗？你怎么弄来的票啊。”我看着他手里被攥得有些皱的门票，有些疑惑。

　　一颗未干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少年的脸颊一侧顿时多了条“光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自己想来不行吗。”楚寅唐在我身边坐下来，这句话冷不防地钻入我的耳朵。

　　我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脏却仍旧“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脸上刚落下的红晕又一次腾起。

　　“赶紧歇一会吧，表演快开始了。”我拿起我刚打开的冰果汁，鬼使神差地递给了他，却连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

　　“喝点东西缓一缓吧，”话音刚落，我便察觉自己的话颇为不妥，赶紧试图纠正，“那个，我，我可没喝啊，我只是打开了而已。”

　　他从我手机接过果汁，指尖轻触我的肌肤，我的手便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我才没那么讲究。”说罢，他仰头喝起来，或许是因为运动过累的的缘故，转眼间瓶里的液体就已少了大半。

　　“慢点，别呛着了。”我看他着实口渴的样子，不禁失笑。

　　就在这间隙，话剧开始了。灯光熄灭，红色大幕背后的微弱光点均匀的布在楚寅唐的脸上，喉结上，和他指节分明的手上。

　　我轻轻问，“表演开始了，你不用回你的座位上吗？”

　　“我的座位？”他扬起光影中好看的眉眼，扭头靠近我耳边，“就在你旁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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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厅静了下来。

　　大幕升起，赵成洛登上舞台。他一改往日的搞怪形象，成了个眉清目秀的文艺男青年。

　　我扭头看看杨瑾萱，她的双眼开始释放光芒。

　　话剧的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女生暗恋赵成洛的种种，最后几经波折，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赵成洛那样的意气风发，一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也观看的如痴如醉。

　　可能是和楚寅唐挨得很近的原因，我不敢表现的过于激动，而他也一言不发。直到剧情发展到中间，我听见他的呼吸声有些重了，扭头发现身旁的男生已向我坐的方向倾倒着睡去。他的长睫下垂，眉毛舒展着，依旧动人。

　　罗曼蒂克那样的勾人。台上的人扮演，台下的人追逐。

　　我看这情形，也松懈下来，沉溺于话剧的幻想中。彼时回头望向那个呼吸平稳的少年，他在光晕中被柔化的面容竟让我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这一分，这一秒，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不平常了许多。

　　整个世界像被泡在了蜂蜜罐子里，那样香甜。

　　大幕落下，灯光又全开。恋爱的气息丝丝缕缕，在这片狭小的天空绵长地扩散开来。

　　楚寅唐也从熟睡中醒来，他睁着惺忪的睡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

　　人群中不断地爆发出喝彩声，所有演员上台面向观众席鞠躬。赵成洛站在他们中央，望向看台的某一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杨瑾萱此刻应该激动得不行了吧。我在心里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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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潮散了。

　　音乐厅只剩下了六个人。成洛步子很快，也笑的很开心，向着杨瑾萱所在的位置步步临近。杨瑾萱依旧坐得端端正正，可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近了......

　　可惜最终只是擦肩。

　　他不好意思地拍拍看台上的杨影，不敢去牵她的手。脸颊上泛起一股在舞台上从未有过的羞涩。

　　“各位，我恋爱了。”他转过身望向杨影，“这是我女朋友。”

　　杨瑾萱前一秒还夺目的双眼在这一刻彻底呆滞，我也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楚寅唐站在我身旁，却也没搞清楚状况，依旧含笑。只有张嘉禾的神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过了好久，待到赵成洛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他才尴尬地望向一言不发的众人，试探性的发问。

　　“我今晚请大家吃饭吧。”

　　“那个，奕棠，我先走了，我还有课。”楚寅唐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朝我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

　　我这才回过神来，试图用目光挽留。这时他已走到了出口处，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直愣愣的目光，他扭头与我对视。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他对我比了一个口型。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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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的四人饭局变成了五人。我们到了平日里常去的餐厅，它的名字叫做Alex。中午我们会来吃西餐，而晚上会来喝些小酒。开心与悲伤都留给了它。

　　“你们要吃点什么，我请客。”赵成洛努力缓和着走向冰点的气氛。

　　“一扎啤酒。”杨瑾萱的声音很低。她说着掏出包里的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着，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夜晚的Alex灯色很美，轻烟在杨瑾萱身边缭绕。她的正红色口红粘在烟嘴上，长睫的光彩在妆容精致的脸上绚烂。偶尔蹙眉，头发也有些蓬乱，却要命的性感。

　　她唱歌的嗓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冲击。

　　“那个，还是不...”
　　“我自己买。”
　　“我买，我买。”

　　杨影在一旁，附和了一两声，客套地笑了笑。

　　我实在看不下去杨瑾萱吞云吐雾的样子，用手指轻点她，却被她狠狠白了一眼。

　　杨影和赵成洛坐在我们对面，张嘉禾也一脸怨气，死死地盯住杨影，偶尔用眼光剜一下赵成洛。

　　赵成洛在尽力烘托气氛，但光景也还是那样黯淡，五人之间弥漫着浓浓的尴尬。

　　杨瑾萱在尽力地喝酒。有时喝的太快，会有几滴金黄色的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淌到锁骨。她的嘴角也一片斑驳，额头上也冒起一层薄薄的汗珠。喝着喝着，她偶尔会笑出声，可眼中却满是凄厉。

　　杨瑾萱的孤傲坚持到她喝醉前的最后一秒。

　　我看她喝的太多，硬生生将她扯出Alex。

　　Alex的这天那么糟糕。

　　一出门，她的腿就软下来，走路开始颠簸。我扶着她的身体，寸步难行。好不容易避开保安大叔走进学校，在喷泉附近，她突然坐在地上，指着池子里的水，发疯似得叫喊：“这是老娘的酒池，不醉不归！喝！”

　　说完就开始哭了起来。她哭的声音不很大，但很悲伤。

　　她终于绷不住了。

　　“赵成洛，我X你妈！”

　　她不轻易地爆粗了。原先的优美声线像是被一刀刀割裂，只剩下喑哑的嘶吼。

　　接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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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有看到杨瑾萱在学校。

　　她的嗓子被她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喝完酒的第二天，我就把她拉去医院打针。

　　成洛很惭愧，他总喜欢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杨影挽着他的胳膊，不情愿地说了些假惺惺的安慰语句。张嘉禾还笑骂杨瑾萱是自己作的。

　　只有我知道，她只不过是在一直强撑着，用不在乎来掩饰着自己的脆弱。

　　两三个星期后，杨瑾萱终于归来。她大病初愈，模样有些憔悴，苍白的面庞楚楚可怜。浓妆卸下，她变得很清秀。轻咳时用手帕掩着嘴巴，倒有几分病态的美感。

　　赵成洛不敢上前跟她说话，二人也都刻意地躲闪着对方。

　　杨瑾萱在外人面前总是云淡风轻。她像是把自己的爱情悄然埋葬，而他们的友情也随之入土。

　　我们的生活轨迹又正常的运作。每天不变的悠闲，每天五个人的饭局，以及每天来自楚寅唐的问候。

　　在外人眼里，赵成洛和杨影像是对金童玉女，在爱情的赛道上挥洒着青春的汗液。

　　可纵然爱情像一坛腻人的蜂蜜，泡在里面的不登对，最后也只会沤烂。

　　除了杨瑾萱的声音还没回复清澈，其他都依旧正常的运作着。不争不抢，不哭不闹。

　　杨瑾萱依旧像往日里那样，只是这些天她少了些吵闹，多了几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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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已经深了，但天气还不算很冷。

　　今天是赵成洛和杨影在一起的第34天，第30天的时候大家都很忙，没空一起聚会。今天也刚好是周末，大家还都算是清闲，他们二人就趁这个机会，把聚会地点约到了Alex。

　　杨影家离得近，就到的早。赵成洛，杨瑾萱和我一起走一路。一路上，我们话没几句，他俩也不像往日那么健谈。但赵成洛依旧很开心。他买了一支颜色很淡的口红，想要作为恋爱满月的纪念，送给他的杨影。他一直告诉我们，杨影涂淡颜色的口红会很好看。我和杨瑾萱谁也没说什么。

　　我们下了的士，透过Alex的玻璃窗，看见杨影和张嘉禾都在。

　　杨影搓了搓手，楚楚地盯着张嘉禾。张嘉禾就把她的手捧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又吹，而后放在自己的手中攥紧。

　　看到这一幕，我紧张地望向一旁的赵成洛。他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一脚踢开Alex的店门，玻璃大门差一点支离破碎。我和杨瑾萱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跟上他。

　　“你们两个干嘛呢？”赵成洛的语气低沉，眼中蒙上一层阴霾。

　　“她手冷，我帮她暖暖。”张嘉禾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依旧攥着杨影的手不放。

　　赵成洛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这是你该干的吗？”

　　接着就是一拳，张嘉禾也不还手，脸上还带了些许戏谑的笑意。

　　“你打吧。只要你能让我和她在一起，怎么打都无所谓。”

　　赵成洛恼羞成怒，一脚把他踹到了桌边。

　　这一脚让我有些回不过神，杨瑾萱倒开始低声咒骂起张嘉禾：“不要脸。”

　　赵成洛的举动引来了服务生。服务生劝着他不要再动手，以免影响店内生意。杨影也随声附和。

　　赵成洛听到杨影发声，突然停手，扭过身转向杨影。

　　“你要不要脸。”
　　“你还说我？你天天和这两个女的走那么近，谁知道你们的关系。”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杨瑾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熊熊的怒火，“女表子！”

　　“女表子。”赵成洛的语气平静而低沉，仿佛在一瞬间没了说话的力气。他低垂着头，曾经眼眸中无时不在的光芒“唰”地一下熄灭了。

　　他和杨影的世界就此平行了。

　　赵成洛又走向张嘉禾，朝他啐了口吐沫。

　　“下贱！”

　　张嘉禾嘴里噙着血，却笑了起来：“为了她我愿意一直下贱！”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知道为何张嘉禾愿意为了一个女生这样作践自己。一丝讶异在杨瑾萱的眼底一闪而过。

　　张嘉禾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一旁啼哭不止的杨影。

　　“我爱她！比你更爱她！”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才慢慢发现，这竟是张嘉禾这辈子说过最真实的承诺。

　　“那你们天，长，地，久啊。”

　　赵成洛从未把话说得那么慢。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Alex。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傍晚的夜色中，仿佛一个孑然一身的天涯旅人。

　　孤独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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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之不易的寒假，来之不易的更新。
字数4000+，弥补之前的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