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遣樊笼累》琬可琢

1、第1章 楔子

　　大厅中座无虚席。
　　“为爱琵琶调有情,月高未放酒杯停;新腔翻得凉州曲,弹出天鹅避海青。” 厅中一人吟到。
　　坐在这人前面的一人听后，转身说道：“咦？听这口音，你不是河南人吧？”
　　那人笑道：“是啊，我是江苏人。”
　　“哦，江苏。那你是到这儿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探望亲戚的？”
　　“都不是，我是专门来听张雄先生的《拿鹅》的。”
　　“啊？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只为一首曲子？”这人周围的人听说了，都凑上来惊讶地问。
　　有人笑问：“你们江苏不也有汤应曾老先生坐镇吗，一曲《楚汉》，震慑了多少人？”
　　那人摇头笑道：“若论《楚汉》，汤应曾倒还过得去，但他的《拿鹅》实在是没有那种紧张的气氛。早就听闻河南张雄清弹一曲《拿鹅》后，满厅皆鹅声，今日我就是专程来欣赏《拿鹅》的。”
　　另有人问：“你是从事音乐的吗？竟对此曲如此执着。”
　　“安静安静！张雄先生上台了！”霎时，厅内万籁俱寂。
　　张雄坐在台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定。接着，他抬起右手，积攒足力气，向下一扫，开始了激烈的扫拂，指甲与弦猛烈地摩擦，仿佛能生出火花，这应该是精神抖擞的海青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空滑翔的场景。间接的时强时弱的长轮使乐曲由刚转柔，轻柔细腻，如大大小小的浪轻拍河岸，又如和风吹拂，这就像海青滑落到地面，停下休息轻轻梳理羽毛时，时不时发出的微微的喃呢。多处拉弦也体现了海青的灵活机警，凶猛的野禽也瞬间变得可爱起来。突然的弹挑使乐曲明朗起来，满厅的听众也都随之振奋。短轮逐渐加快的速度与成倍增大的声音增加了紧张的气氛，似乎海青已经精力充沛，展翅伸爪冲向天空。后面的旋律较为平和，大多数时候都是有简单的弹挑和短轮，但滑音与吟的结合，以及偶尔迸发出的重音，也让人的神经紧绷，这时的海青正在空中盘旋，四处张望，搜寻猎物，并似乎对尚未找到食物感到不满，发出“唧唧”的叫声。
　　在一阵扫轮后，旋律变得不稳定起来，似乎添加了很多吟音，像一个人在浑身发抖时的□□。还有一些边轮边吟的声音，好似杀鸡时鸡的惊叫。可能这时海青已经发现了天鹅，而天鹅也已发现了海青，天鹅正在惊慌失措地逃避，而海青也正在穷追不舍。忽强忽弱的声音就象征着海青与天鹅，一个铁翅铜喙，英姿飒爽，凶猛无比，一个雪翅冰肌，儒弱胆小，惶恐失色。接下来的扫轮、滚指及扫拂，外行人听来是杂乱无章，丝毫没有旋律感，但实际上这已经到了高潮部分，海青与天鹅的角逐一进入白热化阶段。张雄尽情地轮着，将角逐的激烈酣畅淋漓地表现了出来。大幅度扫拂让人感受到海青的翅膀有力地扇动着，那乐声有如劲风呼啸，夹杂着天鹅绝望的哀号。接着，双轮声减弱，时不时的重音好似海青在胜利后高声长啸，抒发自己内心的欢乐。全曲的尾音后，左手持续大吟，延长了乐声，任其渐渐减弱，宛若海青飞走，鸣声的余音在风中徐徐飘散。
　　一曲过后，余音绕梁。满厅的人显然已沦陷在乐声之中，片刻过后，才有人反应过来，给予响亮的掌声，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持续良久。
　　那江苏人莞尔一笑，他已被张雄的技艺折服。
　　事后，那江苏人到张雄家登门拜访。
　　那人笑道：“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人之乐。张兄，汤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啊!”
　　张雄也笑道：“汤兄，不必如此，我弹《楚汉》也没有你那雄浑壮阔的意境哪。你江苏汤应曾也是赫赫有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