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十五年纪事》一颗酒酿圆子

15、第14章

　　挂着“承恩公府”的牌子，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行驶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卞煜跪坐在软垫上，掀起帘子往外看，不忘回头招呼中规中矩坐着的祁渊：“祁渊哥哥你来看！”
　　祁渊看向卞襄。他自小地位低微，总是习惯向人请示。卞襄虽然待他很好，卞煜玩笑时也对他说“我的阿姐就是你的阿姐”，但他心里也不敢造次。
　　卞襄笑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拘束。”
　　祁渊于是应了一声，也跪坐在卞煜身边，不忘伸一只手拉住他，防止卞煜太兴奋从窗口掉出去。
　　卞襄看在眼里，心想祁渊这才七岁就这样细心周到，倘若不送回北燕，留在大齐照应辅佐卞煜也是好事。况且太傅告诉她，祁渊开蒙虽晚，自己却很知道用功，天分也不错，若细心教导，也是个人才。她这厢胡思乱想，两个孩子已经笑开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然是卞煜在说，祁渊在听。
　　马车到了东市就停下了。后面跟着的车立刻停下，称心如意与乳母下来，到前头服侍三人下了马车。贺扶倾一袭石青常服，对卞襄道：“臣今日就带着人在殿下身后百米处。这几个人就跟着殿下。”
　　卞襄笑道：“你太小心了些。”秋日的阳光温暖干燥，她抬头看贺扶倾的时候眯了眯眼睛。眼前的青年尚未弱冠，却过早的稳重缜密，没了几年前飞扬耀眼的少年意气。正如她自己，少女情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被她珍藏在一个角落里。也许这朵花再也不会开。谁会在乎呢？
　　东市热闹，两个孩子又兴奋又紧张的牵着彼此的手，偎在卞襄身侧。没亲身经历的时候总是能有无限幻想，一旦亲眼见到，总还是会因为落差或惊喜或失落。
　　卞煜所知道的“百姓”是比自己生活粗糙一点、没有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人们，市上卖的是可爱的小玩意，但他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有的衣着简单整洁，有的粗布麻衣捉襟见肘打着无数补丁。有的人满面油光，有的人一脸风霜。地上、摊上摆着的有粗制滥造的手工制品，有带着泥土的认不出样子的果蔬。他感到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悲伤。
　　祁渊看墙根角落面有菜色衣不蔽体的人，听着有些悲怆的吆喝声，心里油然生出几分庆幸来：原来我的日子也不是最糟糕的。他偷偷抬头去看卞襄，握紧了她的手。
　　卞襄看着自己统治下的百姓，说不出是自责还是恼怒，侧过脸对称心道：“人人上奏说什么海晏河清，可是咱们脚下就是这个光景！真要到鬻儿卖女的时候才肯告诉我吗？”
　　称心轻声道：“他们不过是拣些您爱听的说罢了。”
　　卞襄皱皱眉，旋即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又松开，低头对祁渊道：“你看着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么？”
　　祁渊想了想，说：“我想去书肆瞧瞧。”
　　卞襄笑了，道：“难得出宫玩一趟，你还想着用功的事情。”又问卞煜：“煜儿有什么想要的吗？”
　　卞煜抬手指指一个摊位：“我想尝尝那个。”
　　乳母笑道：“那是蓬糕，边上是水团和粉糍。”
　　如意走过去各色都买了一包，拿过来笑道：“不知小公子是要哪一样？”
　　卞襄笑道：“他猫儿似的，看着眼馋罢了。都是不太好克化的，别让他多吃了。”
　　秋明楼就在东市和朱雀坊之间，走过去也很近。一行人慢慢走过去，到天字房坐下。店家只知贵人要到，流水似的上了三脆羹、虾蕈、螃蟹酿枨、五珍脍、白渫齑、假炙獐，又送来樱桃煎、党梅、咸酸蜜煎、青梅荷叶等。撤下后称心三人到隔间用饭，卞襄问道：“方才见了西市景象，你们怎么想的？”她看着祁渊，显然希望他多说一些。
　　祁渊垂眼不太敢正视卞襄，道：“很热闹，但是——”
　　“是什么？你说就是。”
　　“我原本以为先前过得很不好，原来还有许多人更不如意。”祁渊说完了觑她神色，见她没有不高兴，又说，“不过这也不是您的不好。”
　　卞煜接过话来：“太傅提起阿姐总说阿姐了不起的。”
　　卞襄听了苦笑。了不起吗？国库空虚，江南得了赈灾的银两至今没有安顿完流民，而严冬就在眼前。今日一见，京城尚且有如此景象，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呢？尽管如此，殿中省交来的账本上开销依旧大，无处省起。
　　要恢复她离开京城那时的繁华，到底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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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就不水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