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每次的病都不一样》Kikishi

1、第一章

　　哒、哒、哒哒……木拐敲击青瓦的声音隐隐从巷子深处传出。
　　小宝手中本还高高举起一把小竹剑，那可是月前他就央着阿爹给他造一把，直到昨个儿他阿爹才给削好拿到手的大宝贝，今日一下学便等不急地拿出来对几个玩伴儿好一通显摆。
　　但现在，小宝听着那显是走近了的“哒哒”声，慢慢放下了竹剑。旁边围着的其他孩子见此，争着上去要摸摸那漂亮的不得了的小宝口中只有武功盖世的大侠们才能佩着的宝剑。
　　“嘘！”小宝扯下一只同伴扒拉在自己胳膊上的小短手，示意同伴们噤声，“你们听，那是不是沈公子的木拐声儿？”
　　听了这话，原本玩闹的孩子们彼此疑惑地看了几眼，安静下来仔细地听了起来，瞳孔慢慢放大，一溜烟儿的满是好奇与期待。

　　青城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城镇，东边卖豆腐的陈阿婆挑着担子一声吆喝，住在西边的刘寡妇都能听见，隔着两条说是街的道儿一招呼“这儿买豆腐嘿！”，陈阿婆就能挑着担子快快走上前去了。
　　青城不仅是小，落地还偏得很，山高皇帝远，一城之长的张大人要往坏了说呢，那是“土皇帝”也没几个人拍案反对。不过幸好，这青城民风淳朴不说，就连十多年前来就任的张大人也是个脾气好能办事儿的好官，不扯官威不戴官帽，除了一点不好，没钱死扣好占小便宜，成天腆着老大一张厚脸皮，嘻嘻哈哈地在这个摊儿上捻个枣儿，那个摊儿上吃块糕儿，城里的老人们见了啊，都该啧啧两声，倒也就啧啧两声了，没有人真心嫌弃这位张大人。于是十多年来，青城安安稳稳，鸡犬皆宁，人马不惊——除了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疙瘩，青城的人们从未见过外来人了。
　　而这位让孩童都满是好奇的沈公子，确是青城中难得一见的外地人。
　　上个月赶圩节，城门大开，担夫们来来往往。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之中，一马一车一灰衫赶车仆，以极慢极慢的速度进了城，然后在众人目视下，又极慢极慢地停在了衙门门前。
　　于是卖豆腐的陈阿婆停下了吆喝，杀猪的大荣放下了血淋淋的屠刀，极爱美的小姑娘连摊上的鲜花也顾不上挑拣了，大伙一块儿你挨着我，我拉着你，全都来到了衙门口，伸头不停张望。
　　门口的衙役上次见这大阵仗，还是西巷的宋阿公的一条狗咬了邻居李阿婆的一只鸡，李阿婆抱着最后一口气的老母鸡跌坐在衙门口，哭天抢地吵着要张大人主持公道。
　　那时候的衙役对李阿婆拉是拉不动，打也打不得，于是一扯嗓子，叫出了师爷，师爷又把张大人从被窝里请了出来。于是啊到了今天，这位深谙办事规律的资深衙役一如既往的大喊一声“宋师爷欸，快来看看哦！”一溜儿跑了进去请人了。
　　却说人群可不管那衙役小哥，只一个劲儿地盯着转这辆马车上，赶马地灰衫小厮顿觉自己脸皮发烫，可一想车里坐着地可是自家金贵地不得了地少爷，又觉得合该如此，于是勒了马跳下车，气还没来得及多换上几口，小厮便朝着马车里头的人微微躬身请道：“少爷，府衙到了！”
　　人群之中嘀嘀咕咕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消下去不少，然后他们看见一只白净细长，节骨分明的手拉开了布帘。
　　“啊！！”
　　低声轻呼的是豆蔻坊的老板娘，豆蔻坊是青城一家上至垂髫下至黄发，姑娘夫人们都爱扎堆讨论首饰妆容的地方，别看青城小虽小，爱美的心从来不受地域与生活影响而遭到压制。
　　这位老板娘接手豆蔻坊数十年，见过最嫩的手是黄家三小姐的，最白的手是郭家小嫂子的，最细长的手是隔壁编竹筐的陈姑娘，但是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双一下子把所有优点都集在一起的，又嫩又白又细长的，好看到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的手。
　　布帘后面人一身天青色直襟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纹滚边，腰间一道白色祥云锦带，还缀着一块儿玉质极佳的白玉佩。黑发束起用碧玉冠看似随意固定着，可能因为一路颠簸，调皮地挑出了一小簇柔亮发丝，却丝毫不影响这人通身俨然清透又雅正的气质。
　　老板娘看着这人，一时不敢低声呼，仿佛连多看几眼都是一种罪过了，可偏偏舍不得挪开眼，生怕再也见不着这么一个仙一般的人物。
　　小厮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得意的一挑眉，那神情就好像大家伙惊叹的神色都是对着自己一样，心里美的不得了，自家公子嘛，要论样貌论才华，那可是京城里数二也没人敢数一，就连当今圣上也还夸一声“此人只应天生有”的人呢！
　　“谷音，过来。”
　　小厮谷音一听公子吩咐，几步走近了，熟练地从马车里拿出拐杖，手扶着公子慢慢从车上下来。
　　“公子，您慢点。”谷音把拐杖递过去，又生怕稍有磕碰，仍旧小心翼翼地扶着人。
　　“行了，我自己能走的。”沈公子摆手，对谷音微微一笑，径自往府衙走去。
　　谷音只好在后头隔着一步紧紧跟着，看公子拄着拐杖，“哒哒哒哒”走得确实稳稳当当，适应得非常好，一点也不像看不见还不足三个月的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是个瞎的？”
　　“欸，那是可惜了啊。”
　　谷音听着人群中传来的哀叹声，停下了脚步，只是悲从中来，抬眼看着已经走开好几步的公子，又恨造化弄人，天公纵有爱人之心，却偏偏漏了公子，好好的一个人恁的要遭这些罪。
　　谷音同样懊恼自己帮不上公子，唯一能做得只有好好陪着公子，照顾好衣食住行，赶好马车，不让公子再多为这些琐事烦恼。狠狠一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师爷以及到了门口，见来人通身贵气，怠慢不得，在张大人赶来之前便先把人请了进去。
　　府衙外头得百姓们见人进了里头，才陆陆续续散开，只不过还在不停地互相讨论着。
　　“那布料我老刘家是从来没见过的！”说这话的是城西绸缎庄的刘掌柜。
　　“何止啊，你瞧腰间那块儿玉没有，我的铺子里最好的玉料怕是连十分之一也比不上的。”说这话的是城西宝玉阁的王掌柜。
　　“可真是俊俏啊！”说这话的是青城一众眼高于顶的姑娘们，说完揪着手帕，十分不好意思的挽着手走了。

　　回头说这沈公子与小厮谷音被师爷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府衙内府中，张大人已在待客厅中端正站好，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来了。月前张大人便已收到京中四王爷的急件，交代要好好招待贵客，丝毫怠慢不得。信中不曾说明这来的究竟是何人物，来这穷乡僻壤的青城所谓何事，只是张大人仅仅一城小官，又本着生命第一的准则，看完信件与四王爷信物后，也不敢大胆向穿着一身黑的满脸杀气的送信人询问，只好好应下，再三保证自己会比供祖宗还要诚心的招待。
　　张大人这一等就是个把月，今个儿才算是把人盼来了，心里又有些些不安，就怕是个挑事的主，到时候自己再落下个招待不周的罪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大人，贵客来了。”师爷毕恭毕敬地将人请进客厅，从衙门口到这厅堂地路上，宋师爷也与这贵客聊过几句，心下觉得这位是个好性子地人，现在地脸色看起来便比张大人还要自如几分，于是看着张大人一脸便秘地模样觉着好笑又丢脸，幸好这贵客也看不见，不然张大人这数十年的地方官，脸皮怕是就该丢到京城去了。
　　“张大人，这位是京中来的沈公子。沈公子，这便是青城父母官张显忠张大人。”师爷向两方介绍道，又偷偷给张大人使了个眼色。
　　张大人这时候总算是会意，也瞧出来眼前这人眼睛怕是不好使，一抹脑门上不知道有没有的汗，客客气气招呼道：“青城地处偏远，沈公子运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快快入座，小官已备上青城上好的茶水，还希望沈公子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哈！”
　　说完虚虚拉着沈公子，坐在客位后回到主位坐好。
　　沈瑜舟落座，向张大人一作揖，说道：“多谢张大人，小民一介布衣得大人您厚待，实在是感念万分。”话虽如此，沈瑜舟早已猜到该是京中早他一步来了人吩咐好了。
　　“沈公子不必客气，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张大人打着哈哈，“不知沈公子来此地为何，可需本官帮忙？”
　　沈禹州又是一笑，端的是清风朗月。
　　“不敢过多叨扰大人，只是想向大人您借府中房舍一住，等一故人罢了。”
　　“这有说明叨扰，沈公子大可随意住下，有什么缺的少的，本官一定派人给你补上。”一向抠门过日子的张大人此刻倒显得大方知礼起来，一旁的宋师爷十分欣慰，大有孺子可教之感。

　　谷音在一旁看着几个丫头把东西收拾下去，手里也没闲着，一下一下地给公子捏着肩膀。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在府衙里面住，您要等人外面找间客栈不好吗？”
　　沈禹州揉揉眉间，略带疲乏。
　　“只怕那人只来这府衙，住外头又该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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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能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