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记》伯晦

5、第五章 首鼠两端

　　在燕家人的眼里，燕鸿基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其实出息这事不同人有不同看法，而燕鸿基属于旁支的一脉，他既没有同宗人的才华，也没有他们那武学天赋。
　　燕家的燕门十三剑他一剑也不会，传说燕家老祖就是靠这十三剑弑神戮佛，剑气之下万物都支离破碎。
　　不过传说说到底还是传说，就算当代家主都不敢说能够弑神戮佛，神佛一类已经是炼神反虚的大能了，他们举手之间就能产生大道共鸣，凡人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是蝼蚁而已。
　　不过这些对于燕鸿基来说都太过于遥远了，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在武学的道路上已经走到了尽头，先天之劫不说，单是后天筑基就用了他二十几年的时间。
　　他并不是那种为家族献出武力的人，从他无法体悟到燕门十三剑的剑意开始，他就注定了会成为他们旁支一脉的继承人，传宗接代而已。
　　燕家的武者活跃在霜城以北的不夜长城上，抵御着来自北荒的荒兽和夜兽。
　　每年都会有燕家的武者折损在不夜长城上，但是燕门十三剑的剑意却是铸实在了那长城上，一代又一代的燕家武者通过鲜血和青春将剑意汇聚成了钢铁长城，将北荒的漫漫长夜阻挡在了不夜长城之外。
　　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情与燕鸿基根本没有关系，谁又会把那么一个废材派往不夜长城当守夜人呢？
　　若是有那肯定是要他的命。
　　所以，燕鸿基就来到了温暖的南方，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这呆到老死。
　　燕家的贸易重镇。
　　————
　　“老爷。”
　　“什么事。”
　　燕鸿基看了下那油灯。
　　“有个叫燕目的人说要见你。”
　　“哦，让他进来吧。”
　　一阵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后，门被推开了。
　　“把门关上。”
　　燕目识趣的将门关上。
　　“城主。”
　　“嗯。”燕鸿基漫不经心的应了下继而把视线投回手中的书本。
　　燕目也不着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轻轻的将上面的积雪抖了下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的城主。”燕目心里长舒了口气，“我认为今天的三个商人居心叵测。”
　　“嗯。”
　　“而且城主，那个洪震林说的事里面大有文章，我们要是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将他们吞并掉。”
　　燕鸿基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我，不是我们。”
　　燕目愣了下，既而将头放的更低了。
　　“是小人的错，小人怎么能跟城主比。”
　　燕鸿基站起身来。
　　“燕目啊，什么时候到燕城的啊。”
　　“回城主，我是二十岁时跟随上一任城主到燕城的，至今有二十多年了。”
　　“嗯，我燕家可还对得起你啊。”
　　燕目被燕鸿基的话吓了一跳，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燕家对我很好，能为燕家做事是我的荣幸。”
　　燕鸿基走到燕目的身旁，“既然燕家没有亏待你，你又怎么能勾结商贾呢？”
　　轰！燕目只觉得脑子一嗡，双腿忍不住要跪了下来。
　　“城主……这是冤枉啊……”
　　燕目声音微微颤抖，但可以看得出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冷静。
　　“冤不冤枉你呢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勾结商贾背叛我燕家呢又是一回事。不过呢，我的老鼠们告诉我，你有点不安分啊。”
　　至此燕目知道自己以前做的那点龌蹉事被燕鸿基知道了，他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城主......我那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那种傻缺事的啊，其实我心里面是永远忠于燕家的啊！”
　　燕鸿基没有说话，他慢慢的走回自己的书桌后，拍了拍笔架上的狼毫笔。
　　“城主！燕城里面的商贾早已不将燕家放在眼里，我可以把他们的情况全部告知给您！”
　　燕鸿基依旧没有说话，他坐在椅子上将放下的书拿了起来。
　　燕目见状咬了咬牙。
　　“城主！我知道那些商贾们敢背叛燕家的依仗！但他们小看了燕家的力量，有我在肯定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到时候整个燕城都是您的了……”
　　“行了。”燕鸿基摆了摆手。
　　“我呢，不知道你以前做了什么背叛燕家事，也不想知道你以前做什么背叛燕家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做好我吩咐给你的事。”
　　“无论城主交代什么事我都能做好！”
　　“诶，话可不能说那么绝对。”燕鸿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就喜欢这种人，有点小聪明的墙头草。
　　“我见过很多嘴上答应的很好，反个身又搞些小动作的人。我有事后也很烦啊，因为我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而当我失望的时候呢……”
　　啪！
　　燕鸿基一书拍在了桌子上。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气都有苍蝇。我们刚刚说到哪来着？”
　　燕目低着头不敢与燕鸿基对视。
　　“算了。”燕鸿基摆了摆手，“我很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愿意为燕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燕鸿基突然感觉到一阵无趣，“起来吧。”
　　燕目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个治安队队长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燕目一颤，“是的城主。”
　　“嗯，你下去先吧。”
　　“好的城主。”
　　————
　　走出城主府大门的燕目突然扶住一旁的墙壁。
　　“走不动了吗？……”燕目苦笑一声，他被燕鸿基吓到腿软。
　　这一位城主真是不简单啊，言语之间便将他把控制在手中。
　　燕目相信，如果方才他表现的那么硬气点，他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他不是那么硬气的人。
　　扯了扯衣服，燕目深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充斥着他的肺部让他稍微恢复了点体力。
　　他得尽快的赶回家，今天他的表现已经告诉商贾们他的站队。
　　对于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官来说，这个时间段一个人走夜路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在他选择了继续效忠燕家之后。
　　冬夜里的燕城熄灯的很早，这个点上大街已经没有行人，阴云遮蔽了月光，燕目挑着那红彤彤的灯笼来看路。
　　刷刷刷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来。
　　燕目微微抬起那被风雪吹得低下来的头，他看到一伙人举着火把向他走来。
　　燕目脚步不停，只是那抬起的头低了下去。
　　越来越近了。
　　地面上的雪散射着火把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燕目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但是脚上的步伐却没有改变，他就像一个信仰坚定的慕道者，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
　　举着火把的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并没有发生他想象中会发生的事。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从他身后响起。
　　燕目身形一顿，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这惨叫声来得快去的也快，燕目突然非常好奇他身后发生了什么。
　　在这理智与好奇的交锋中，好奇胜出了，燕目缓缓的放慢脚步微微的侧身。
　　在这幽暗的街道中，一盏白灯笼在寒风中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