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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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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出行是服部家的阿姨计划的。
自从听过丈夫提起风间,服部静华就十分想见见这个剑道水平出色的晚辈,事实上也如她丈夫所说,眼前长相不太像日本人的女孩子值得探寻。
将近二十年前便在漫画里见识过服部平藏和工藤优作堪称“变态”的推理能力还有敏锐直觉,风间重光事实上是不太愿意走这一遭的。好在警视厅那边有突发事件拖住了服部家的男主人,在安室透的陪同下,风间重光倒也度过了几天享受的日子。
问题出在旅途最后一天的晚上。
就像大多数的女子高中生们做的那样,在宁静夜空下的隐蔽地方谈·八卦·心是每晚兰她们的必修课程,今晚的战火很不幸地蔓延到了风间重光身上。
“说起平次最近在准备的剑道大会,”和叶说,“他前段时间还说要和风间尽兴地比试一场呢。”
“好厉害啊!”兰称赞道,“风间不愧是帝丹剑道社的主役!”
风间摇摇头:“没有那么夸张啦,而且严格来说我还不算是主役。”
“怎么会!平次总是说你是个强劲的对手,心心念念要和你——”和叶认真反驳,脸蛋红红的。
“和叶你,”风间莞尔,“在介意吗?”
“我、我……”仿佛要原地爆炸,和叶吭哧半天还是埋下头。
风间重光把茶碗放回小几上,不再打趣,反而认真解释起来:“虽然很抱歉要让服部失望了,但这也是有缘故的啊。”
她为三人斟茶,细细的茶水流淌进茶碗里,小小的漩涡内茶梗若隐若现。
“我小时候大病一场,身体比同龄的孩子更弱,父亲为了让我强健一些就把我送到了冲田老师那。长久的练习之后,剑道也算我的强项。不过身体的问题没有随之解决,我依然不能承受长时间剧烈的比赛或者练习。服部的剑道很出色,作为男生体力更强,所以不是我不答应和他酣畅淋漓地比试一番,只是我做不到而已。”如果是国中时尚有一较之力,但上了高中以后越发劳心,身体更是不如以往。
“这样啊。”兰跟和叶对视一眼,流露出惋惜的情绪。
“反正,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啦。喝完这壶茶咱们就回房间吧。”风间抬头望向头顶的栏杆,“看,那两个男生在担心呢。”
回忆起幼年往事,风间重光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很轻易就听见了走廊里细微的“咔嗒”声。
木屐的声音?风间轻蹙眉头,披上一件外套悄悄打开一道门缝。
明亮的月光掠过屋檐降落在窗边,安室透一身简易和服身长玉立,正好挂掉一通电话。
“谁?”安室透察觉到别人的视线,回头。
风间把门缝开的稍微大了些,探出头:“是我。”
“还没睡啊,小风间,失眠?”安室透关切地询问,结果在月光的提示下发现了风间颜色惨淡的嘴唇,“你的唇色!”
被发现了吗,呀,真是失策。暗地里抱怨自己的不小心,风间重光掩饰性地勾起一个笑靥:“只是最近特殊时期,失血比较多,不用在意的。那我回去休息啦。”说着关上房门。
失血?想想平日里风间的模样,都是用了唇膏遮盖吧?看来没那么简单啊,小风间到底在想什么?安室透站在走廊上琢磨。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风间坐在马自达的副驾驶,小心翼翼地觑着安室透,大脑里浮现昨晚被发现时的场景。
“想说什么。”简单的陈述语气,让风间重光感觉后颈凉飕飕。
“没什么,”压抑住腹部翻涌的不适,风间直视远方的道路。
车里蔓延上一股难言的沉寂。
开车的男人有点跑神,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来了一个狠狠的急刹车。
他神情中闪过一丝郝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呕、咳咳咳咳咳。”
风间的额头抵在车门上,开始一阵疯狂的咳嗽与喘息。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拿帕子捂嘴,浓密的鬈发从脑后散落下来几乎糊住整个上半身。
“小风间!”安室透焦急地想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但这时信号灯变绿,后面排成长龙的车辆此起彼伏地开始鸣笛。
“可恶!”心底暗骂一句,安室透只好先发动汽车,然后再靠边停下。
风间重光已经咳喘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沸腾的气流在她的胸腹以及头部冲撞,耳朵里面全是嗡嗡的轰鸣声,手帕似乎已经阻止不了她将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起咳出。
她换了只手拿帕子,空出右手去安抚安室透。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纤细的手按着安室透的大臂,力道不大,但成功阻止了有些慌乱的男人,镇定的不像个病人。
大约过了足足十多分钟,风间咳嗽的节奏终于慢下来。
安室透几不可察地松口气,递给形容憔悴的病人一瓶水。
风间重光摇摇头,转身自己从后面车坐上翻出自己的保温杯,小口地滋润有破损感的喉咙。
安室透重新发动汽车,这次他开得非常平缓。
望望车侧飞驰而过的其他车辆,风间重光嘴角噙着笑:“安室哥哥开的这是婴儿车吗?”
安室透冷冷横了风间一眼,显然在生气,因为这位脸色惨白、抱着保温杯还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傻子。
“在生气吗?其实没事的,是老毛病了。再说就算我发出凄凄惨惨的哭腔,这几天的病痛也不会因此而离我远去。”
“我带你去医院。”安室透回答。
风间重光敛了眉目,拒绝他的提议:“不用,还是回家吧。”
安室透攥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克制自己简直想朝风间那张常年带笑的脸上抡拳头的冲动。
白色马自达行驶路线没有变化,仍然朝着医院进发。
“安室哥哥,不可以。”风间加重语气,“兄长叮嘱过我。”
“因为实验事故的事情?”按下抬头的怒火,安室透想起核实自己的猜测。
风间叹气,“不愧是波本啊,的确是那次实验事故。”后面的话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想通了吗,关于我的外貌还有身体的事情。”
“很让我惊讶呢,那场事故居然有幸存者。”安室透压低眉峰。
“对啊,明明最有价值的科学家都往生了,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奇迹般地经受住大量有毒气体、不明病毒还有微生物的夹击存活成功,也真是讽刺。”
“不,不是奇迹,说是变数大概更为合适一些吧?”风间重光抬手遮挡迎面刺来的日光,垂下眼帘,思绪悠远。
安室透大概是回想起当年的地狱堕天使,整个人都浸在莫名的情绪里。
风间没去打扰他,自顾自地蜷缩在座位上发呆。头顶是东京浩瀚的晴空,她放空的大脑里突然浮现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一句话,“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
“小风间。”安室透突然开口。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风间重光才慢半拍地发出一声模糊的音节:“唔?”
安室透最近一直在追查那些陈年琐事,既然方向已经被当时人亲口肯定,剩下的关节也不难打通了。
目前已知的是当年的实验事故中,宫野夫妇意外身亡,年幼的风间重光得以存活,但身体受到创伤,导致发色、眸色的变化,并且体质虚弱。
那么问题来了——风间重光是怎么进入实验所的,她的家人是组织的成员?还是她是实验体之一?所有成年个体均被认定死亡的危险环境中,一个婴儿是如何存活的?以及,这场事故和风间被遮掩的身世是否有联系?
一个谜题解开,数不清的谜题又扑面而来,眼前比自己小上十二岁的小女孩安安稳稳抱着保温杯,却和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有几分神似。
她一双清浅的眼瞳看过来,晶莹剔透的颜色就像最上等的金珀,精致而易碎。
“安室哥哥?”
回神一般赶紧看向前方路段,安室掩下心里升起的古怪感:“关于这个事故是我从你父母那边入手查出来的。”
“没错,我也是这么猜测的。”懂得安室透的未竟之语,风间答,“他们要抹去我和那场事故之间的某种关联,所以才会在我的身世上动手脚。”
“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大概是我体内有什么关键的抗体之类的东西吧,毕竟是‘唯一的幸存者’啊。”风间眯起眼睛。
实验事故发生的时候风间也就是刚从保温箱里抱出来,整个人还没有因为转生的事情缓过神来。她这一世的母亲跌跌撞撞扑过来,带着赌徒般癫狂的神色给她打了一针透明液体,脆弱的婴儿身体直接因为这针在体内产生的反应痛到昏厥。
风间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然后就是母亲因事故过世的消息。现在想来问题或许出在那一针上,风间奔放的脑洞甚至让她怀疑过自己是被打了一针“银色子弹”。
当然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她还记得那些事——几乎不会有婴儿拥有如此变态的记忆力,所以只能以猜测去引导这位洞察力惊人的安室哥哥了。
不过既然安室透已经逼近这个事件,相必柯南那小子也快了吧。在驶上既定的惊险轨道之前,先让她好好睡一觉、一觉……就好……
副驾驶上的女生昏昏睡去,长长的眼睫扑在眼下,呼吸起伏浅浅的。安室透伸手把空调的风调到最小档,扳下遮阳板,专心开车。
马自达安静的车厢里弥漫夏日温热的阳光,大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风间重光陷入恍恍惚惚的梦境,目之所及是辽阔的绿色原野,高高的穹顶笼罩大地,遥遥传来吟唱的诗句。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不断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与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泰戈尔《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