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杀爱人》镇风

4、（四）

　　（四）
　　同事生活习惯很好，一大早就起来自己做早餐，也把他的那份给包了，他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同事却爽朗的笑道只是顺手，他和同事住了几天，也养成了早餐起来吃早餐的习惯。
　　这天是周一，同事在厨房里煎鸡蛋，他在餐桌前坐着，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当地社区频道的早间新闻，头发梳的干净爽利的女主播正在播报一则新闻，说是从这里去邻近城市的某条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事故，死一人，伤二十多人，发生追尾不稀奇，主要是在高速路上发生追尾，主播语调平板的劝告观众遵守交通规则，不要在高速公路上减速或者急刹等等，同事端着煎蛋出来，嗤笑一声：“稀奇啊，能追尾追那么长……前面的人没看到追尾了，后面的人也没看到那么长的追尾车队吗？”
　　“也许太暗了没注意吧。”他漫不经心的道。
　　女主播开始读下一则新闻：“近日我市出现许多奇怪病例……”
　　同事把番茄酱涂到鸡蛋上和吐司放在一起夹着吃，念叨道：“怎么最近地方台弄得和走近科学似的，还什么吃脑虫……”
　　他只顾着低头喝豆浆没听到电视在说什么，放下碗，正好听见女主播说：“专家仍未得出确切结论，这种怪病发病原因不明，时间不定，死亡率极高……”
　　“吃脑虫？”他念了一遍新闻的标题，也觉得挺荒谬：“寄生虫啊？起这么个名字怎么过审的。”
　　同事笑道：“听描述还挺贴切的，啧啧，想想还挺吓人，脑子就那么一点点的被蚕食没了。”
　　他也觉得背后一凉，想到昨天他见到的那一幕，至今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他眼花了，还是什么……
　　看早间新闻的年轻人不多，就算有些人在地铁上听到了估计也会嗤之以鼻，当做电视台的新闻噱头，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很快就能把它忘到脑后去了，八点的公司门口，只进不出的人群让每个电梯都挤得像是个沙丁鱼罐头，妆容精致的都市女白领一个个面色狰狞，举着双手上的早餐大吼道：“咖啡！滚烫的咖啡！都闪开！”
　　他和同事在电梯最外围，推搡中，两个人“弹”出了电梯，在关闭的电梯门前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无奈的笑了。
　　第二波挤上了电梯，在玻璃门前打了卡，一个睡眼朦胧的女同事像是没看到这扇门似的梆的一声撞了上去，同事扶住了她，然后他惊悚的看到女同事的鼻子下面流出了两条鲜红的……
　　“哎！流鼻血了啊！”同事说：“纸呢纸呢？快点拿纸塞上！哎！小秦你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修仙来着，大早晨困成这样！”
　　那个叫小秦的女同事撞的懵懵的，接过他递过去的纸巾随便擦了一下鼻子，扶着脑袋甩了甩，也没说声谢谢，目光呆滞的从开门了的那半边走进去了，同事摇摇头，捡起她擦鼻血的那张纸丢进了垃圾桶，叹气道：“熬夜熬的人都傻了。”
　　上午的时光总是凝滞到令人困顿，他起来倒杯茶的时候看到一半的同事都在睡，老板最近家里好像有事，上午都很少来公司，职员之间相互体贴，一开始还是一替一个的补眠，后来都困得不能行，一起在电脑桌前点头，同事看到他去倒茶，也拿着自己的杯子过去，一副痛心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睡觉的时间金贵，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不就一块会发亮的屏幕吗？”
　　他赞同的点头：“熬夜确实很伤身，容易精力不足。”
　　同事说：“小李你的作息还是不错的，就是太平板了，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也是要适当娱乐一下的，这么年轻，怎么不出去玩玩呢？”
　　“……”他才发现，这个爱操心的同事还挺难伺候。
　　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气急败坏，一开口就咄咄逼人的问他：“你为什么不跟我住一起！”
　　“啊？”他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之前那个年龄小一点的房东，面对他一连串的质问，有些无奈的说：“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床不舒服还是浴室太小？”那边又连珠带炮的顶了回来，丝毫不接受他话中的潜台词：“还是你，你根本就是不喜欢我！”
　　这倒不是……他张了张嘴，叹气道：“哪有强租强赁的……你为什么非要租我的房子呢？”
　　“废话！我——”那头的声音哽住了，讷讷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话来，气的把电话给挂了，他被挂电话的声音给震得耳朵疼，头疼的看着手机，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尤其是面对这个小房东这样称得上是脾气火爆的大男孩，那房子的条件固然是相当不错的，但是对房东这奇怪的态度，他反倒越发不敢考虑了起来。
　　看向同事哼着九十年代老歌的优哉游哉的背影，他也感到发愁，如酆楼说的，继续住在同事家肯定不好，但是，和那个男孩合租，万一也招惹什么东西，把人家给害了可怎么办？
　　还是得找个妥当的去处。
　　他不知道的是，房东那边挂了电话之后就打电话给了另一个人，一开口就委屈的控诉道：“大人，他，他不愿意跟我住一起！”
　　“不愿意跟你住一起？”那头的声音很淡然，赫然是酆楼那厮：“你又吓唬他了？”
　　“我没有，我是人形我怎么吓唬他。”大男孩模样的房东说着说着就带上了鼻音：“大人，他是不是讨厌我啦？他都不叫我的名字了，还骗我，不愿意跟我住一起……”
　　酆楼说：“是啊，应该是讨厌你吧。”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
　　“逗你的。”酆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味道。
　　“……”
　　“他只是忘了你叫什么而已，放心吧赤羽，我今天就去找他，让他跟你住一起，你乖乖的别跟他发脾气，也别吓唬他，他肯定对你和以前一样好。”酆楼说。
　　赤羽抹了抹眼泪，对酆楼恶劣的行径敢怒不敢言，为人坐骑，能怎么样呢？只能老老实实的忍了，念及此处，赤羽在心里又记了他一笔，酆楼捉弄赤羽的，从来都是记到酆楼姘头那，说来他也真是个相当悲催的人了，平白无故被一个小气鸟记仇记了那么多年。
　　正午在食堂吃过午餐，回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居然看见了酆楼，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发现确实是酆楼站在那里，随意的靠着墙，看到他过来，还冲他招了招手，同事问他那是谁，他说是熟人，然后让同事先进去了，自己走到酆楼身边跟他打招呼，酆楼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他有些紧张，每一次酆楼出现都意味着要出事，现在酆楼直接出现在公司里……公司出事了吗？
　　“出什么事了？”他紧张的问。
　　酆楼说挺好的没出事，他有些不敢相信，问：“没出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酆楼皱着眉头看他，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轻轻把他推远了几步，让他站在那里，说：“别动。”
　　他瞪着眼，手里还拎着一个打包的外卖盒子，有些滑稽，酆楼点了点不远处他背后的垃圾桶，他扭头看着垃圾桶，垃圾桶的缝隙里缓慢的爬出来一只纽扣大的圆形虫子，两只触角又黑又长，对外探了探，忽然嘶的一声，张开隐翅直接冲他面门飞了过去！
　　酆楼的速度却更快，指间一个微型的小火球在那虫子冲向他的时候就飞了出去，在距离他面门不到十厘米的半空中将那小虫包裹住了，他听见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叫声，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虫子能发出来的，酆楼冷笑了一声，说：“不愧是最低等的尸虫，我对这东西的震慑力还没有你这块鲜肉的诱惑力大……记吃不记死的玩意。”
　　火苗噗的一声，虫子直接化成了灰烬，他站在原地十分尴尬：“这，这也是冲我来的？”
　　“不算是，只是恰好碰到你了。”酆楼说：“大概是这楼里谁擤鼻涕弄出来的吧，这种东西弱归弱，处理起来是真的很麻烦，智力太低下了，逮着什么都咬。”
　　说这话时酆楼看了一眼他，说：“你脸上又有死气，从哪蹭的？”
　　这话一说出来，他瞬间觉得脸上像是糊了什么东西，不自觉的搓了一下脸，仍感觉脸上还是有什么，又搓了好几下，酆楼仍是皱眉看着他：“别挠了，猫洗脸似的……死气是能洗脸洗掉的吗？”
　　酆楼伸手过来，在他眼前左右摆了摆手，然后像是抓到什么东西似的，虚虚攥着拳离开了他眼前，他忽然全身一个激灵，如同一宗冰凉的清泉洗过混沌的脑，眼前看东西都清楚了些，好似之前是被雾气障了目似的，耳朵也听声音真切了起来，他听见酆楼略微有些无奈的语气：“自己就是个十全大补丸，还往那些东西嘴边送……你别是还没醒过来吧？以前都没有这么蠢的。”
　　他听不懂酆楼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那十全大补丸肯定是说他没错了，他竟然挠着头说了一句过奖，酆楼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阵，开口道：“算了……地陵已经开了，在找到办法之前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找上你，不论发生了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让你的同事们也尽量最近晚上不要出门，这城市里的脏东西越来越多了，难免有那么一两个中了招的。”
　　“好。”他点了点头，对于酆楼的话他总是信的，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那种感觉，酆楼不会忽悠自己，明明放在其他人身上会被他当成神经病的举动和说辞，在酆楼身上就显得正经的不得了，也许这就是神棍吧。
　　“什么神棍？”酆楼面色不善道：“你都在想些什么……”
　　“……！”他……他说出来了？
　　酆楼点头：“说出来了。”
　　“……”
　　“骗你的，我会读心。”酆楼面无表情的说。
　　“……！！！”他震惊了，那之前他心里想的东西岂不是都被酆楼知道了！食品质检之类的——
　　酆楼看着他大惊失色，居然浅浅的笑了：“真的骗你的，我不会。”
　　我屮艸芔茻……他脑子又开始混乱了，一半是被酆楼笑的，一半是自己信息处理器垃圾，他第一次发现酆楼这家伙真是坏的冒水，之前好几次居然一直没能看出来！
　　酆楼走后，他晕晕乎乎的把带给另一个同事的外卖给了他，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之前那个叫小秦的女同事正趴在桌子上补眠，旁边几个女职员正在小声聊天，不时爆发出一阵窃笑声，听一些零碎的字眼，应该是在讨论最近的电视剧，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开口道：“最近你们晚上回家都小心一点……好像不太安全。”
　　几个女同事突然被打断了讨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笑着说：“好。”
　　“小李你突然跟我们说话，我还挺意外的呢。”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女同事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就纳闷，这么好看的一小伙子怎么跟个葫芦似的，闷的不得了。”
　　其他人也笑道：“是啊，一年都听不到你说几次话，挺寡言的。”
　　他腼腆的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同事们看到他笑更激动了：“笑了笑了，好帅好帅，挺正的啊小李，平时低着头看不出来……有女朋友没？没有吧？”
　　他摇摇头，那个年龄大的女同事笑的像朵花：“哎呀，就猜你没有，现在小帅哥都喜欢单身，哎，你说啊，这……”
　　三言两语的善意的挤兑弄得他脸通红，对着这三位大姐连连求饶，像个胆小的兔子似的眼睛都被逼红了，无奈的说：“总之，总之你们那什么，晚上都一定要注意安全，最近出事真的很多。”
　　“好啦好啦，知道啦，谢谢小李。”
　　这关过了。他转身，对着空白的屏幕笑了笑，和这样热情的人交谈总是让他感觉吃不消，但是也没他想象的那样那么恐怖，他第一次意识到，能和人交谈那么多原来对他来说不算是一件太痛苦的事，甚至心里还挺高兴，就如同一扇从来不开的积满了灰尘的窗，被清风吹开了一条缝，灌了些新鲜的空气进来，尽管他现在仍旧没有勇气完全打开这扇窗户，但是他不由得已经开始期待会那么一天了。
　　晚上难得没有加班，他和同事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回了同事的房子里，吃过晚饭洗过澡之后躺在床上，也才不过七点多钟，他感到有些无聊，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发现他那常年堆满了各种广告的聊天软件里居然有新的好友加他，点开一看是个陌生的账号，显示是通过通讯录加的，他好奇那个叫“鸟界猫王”的人是谁，就点了同意，然后发了个问号过去，足足十分钟，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十分钟后发来的却是三个字：“晚上好。”
　　他有些无语，颇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感觉，问那边：“你是？”
　　那边又显示正在输入，这次输入了三分钟就发了过来，简单的两个字：“赤羽。”
　　赤羽是哪个？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发现他对这名字确实是不熟，那边又追加了一行字过来：“城郊的那个房子，我是房东。”
　　是那个暴躁老弟……他又感到头疼了起来，但是又不得不回复道：“哦，你好啊。”
　　那小房东别别扭扭的发了条消息过来：“你，你什么时候搬进来呀？”
　　他正在想怎么回复，那边又急急的加了一条：“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蓦地，他心底有些酸楚的情绪涌了上来，夹杂着一丝丝愧疚，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打字问他：“没有别的租户了吗，你可以不用只盯着我一个的。”
　　那边打字打了五分多钟，然后停下了，并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他看了看自己那条消息，有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那家伙不会是在那边委屈的哭了吧？
　　事实上他猜得还真对了一半，赤羽确实是哭了，只不过是被他气哭的，气的一边摔手机一边骂，艳丽的羽毛飞的到处都是，有一根还飞到柜子上去了，和花瓶里的花插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都没等到那家伙的回信，他只好发了个晚安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打算睡个早觉，酆楼把糊在他脸上的那个他看不见的“死气”抓走之后他精神好多了，也没有之前那么萎靡，故而精神抖擞的他有点睡不着，脑子里反复在想最近发生的事，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之前去看房子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中年房东和老人，那时候在医院，冷柜关闭的最后一刻他确实是看到了有东西想从里面跳出来的！结合早晨听到的新闻，中午见到的那颗虫，难道那也是个食脑虫不成？
　　那岂不是那个虫还被关在冷柜里！这期间要是有人开冷柜，整不好又被虫钻了空子！
　　想起这事之后他彻底睡不着了，给酆楼打了个电话，那边嘟了一声就接了电话，酆楼平淡的声音在声筒里响起：“喂？”
　　隔着电话，酆楼的声音有些失真，比平时听到的还要低沉沙哑一些，他有些紧张，心跳都快了一拍，快速的和酆楼说了这件事之后，酆楼顿了一下，说：“好，你等我一下，我待会去找你。”
　　挂了电话，酆楼对着面前已经与他缠斗了好久的黑影，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那黑影张着一张巨大的嘴，竟然像是在咧嘴笑，身形如同一座小山一般，也不知是吞噬了多少灵魂才吃成了这幅样子，它贪婪的“看”着酆楼，无意识的重复念道：“吃……给我吃……吃……”
　　酆楼冷笑着握紧了血红的竹节棍，那棍又逐渐变成了一把长剑，黑色的剑刃闪着渴血的寒光，当头就向那黑影劈过去，先前酆楼顾忌到这东西可能还有着人的意识而不想攻击它，争取想办法把它的神志给唤回来，然而在感化它感化了三小时之后，酆楼接了一个电话，瞬间暴躁起来，跳起来就把黑影给劈成了两半，黑影惨叫一声，化成雾气就要逃跑，酆楼单手结印直接把它给定在了原地，提着剑把这个吃了太多生魂的玩意给剁成了泥，最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感化三小时，弄死两分钟。
　　酆楼看着面前烧的正旺的火，面无表情的决定以后碰到这些东西还是能砍就砍了，痛快最重要，感化去他妈。
　　就是不知道教导酆楼要‘心怀慈悲、救度众生’的地藏王菩萨会不会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但是如果这个恶魂知道酆楼三两下把它给灭了是为了赶去逮个小虫子，一定会把忘川给哭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