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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枝子楼 ...

  •   “木头没见过,你们找那姑娘做什么?”女子无力地说,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样,眉目间的疲惫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去的。

      沈玉千微微一笑,从袖筒里拿出中午扎好的绸缎花,轻轻一抛丢进女子怀里:“自是有未解之事,姑娘,不如我们一事换一事,您把那位姑娘的事情说道说道,在下把您想知道的事情也说道说道,如何?”

      女子粲然一笑,摘下发间的桃花摆到沈玉千丢过来的红花球上:“如果你问的是去了皇城的那位,我确实认识……”

      水城最大的花楼叫枝子楼,有并蒂双花,姐姐青蝶善舞技,衣青衣,起舞宛若青蝶;妹妹夭桃善千面,着红装,无人得识真颜,美貌冠绝天下。

      两姐妹本是枝子楼妈妈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毫无关系的姑娘,青蝶从小人美身段柔软,被妈妈当做下一任头牌培养;夭桃不够漂亮,本是为花魁买的婢子,却生了一双灵动而勾人的桃花眼。

      跳舞何其辛苦,哪怕回到院子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青蝶也要是同夭桃说,她努力跳舞,等赚到钱就能为自己赎身,有钱就不用受苦了。

      夭桃跟她不一样,没有资格上台的人一辈子都是奴婢,甚至找不到办法赎身——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夭桃,叫桃子,妈妈不止一次说过她的桃花眼要是生在青蝶身上该多好,有这样一双眼睛,青蝶靠脸都能比现在的花魁强。

      话说得多了,自然会被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那年冬天,花魁半倚在廊前的躺椅上,身上盖着狐裘,一个抬眸都是风情万种,榻旁的炭盆白烟袅袅。

      夭桃在院子里玩雪,做了雪人给花魁看。花魁撩了撩耳边垂下的黑发,把她招来,温暖的手握住她因为玩雪而一片冰凉的手,问:“桃子,如果你有机会离开,但必须当上花魁,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啦!小姐你那么好看,妈妈总说白买我了,越长越难看,嘿嘿。”夭桃以为花魁跟自己说着玩的。

      花魁的手摸上夭桃的脸,笑得温柔:“愿意就好,我教你。”

      很久之后夭桃才从妈妈口中知道,当时花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找一个传人,妈妈知道花魁之所以是花魁,肯定有自己的办法,可她的法子一看就是短命的,当然舍不得送好苗子过去。

      谁知还是出了一个夭桃。

      花魁教夭桃画皮,给自己画一张又一张的皮。夭桃贪玩,每一次都画一些搞怪的皮贴在脸上,花魁也不怪她,倒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还能这么玩……”

      青蝶和夭桃渐渐长大,花魁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就不再接客出台,妈妈看着日子差不多就把青蝶的牌挂出去赚足吆喝先。

      夭桃跟着花魁,问她为什么让妈妈把牌子取下来了呢?

      花魁说她要离开了,她赚够了钱,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夭桃:“那小姐你还会回来吗?”

      花魁轻抚夭桃的脸,白着一张脸笑说:“不回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桃子,走之前,我再送你一张脸吧。”

      夭桃被花魁按在梳妆台前,桌上摆着画脸的工具。花魁手指翻飞,捏出一张皮,轻轻覆到夭桃脸上,原本消瘦而尖酸的脸变得圆润,小巧的下巴,樱桃唇,一点唇珠。

      花魁执笔,为夭桃一张寡淡的脸画上颜色,浅灰带粉的柳叶眉,绯红上挑的眼尾,眼角下画上精致的桃花花钿,妖冶的红色点上唇珠——夭桃看向镜子,这是她画皮以来见过最好的脸,完全不输青蝶。

      “漂亮吗?”夭桃点头,花魁靠在夭桃肩上,“我做主,你以后,叫夭桃把……这张脸,足够了,这张脸以后就是你的了……”

      当晚,花魁过世,她靠在躺椅上,手中执着一卷常看的话本,就似往常看累了眯一会儿,谁知这一闭眼,竟是永别。

      而夭桃的脸也如花魁所说,那是她的脸了,花魁葬礼到头七她都没注意到,花魁为她画的脸洗不掉,包括花钿,好似她原本就长这模样。

      世间不缺美人,这一个没有了,人们慢慢地会忘记她,随后道一句这般美人,多可惜香消玉殒了。

      枝子楼不能没有花魁,妈妈给青蝶造的势在花魁死去之后达到顶峰,人们也想知道所谓不输花魁的美人能美到什么地步。

      让妈妈意外的是夭桃,她没想到花魁真的给她送了一个传人过来,而且这么迟,就算立马为夭桃造势都来不及,便找来夭桃,问她花魁留下什么话没有。

      这一年,夭桃十四岁,豆蔻年华,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花魁说走就走,不明白为什么花魁给自己画的脸洗不掉。

      她问妈妈:“妈妈,花魁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枝子楼的妈妈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说等她再长大一点儿就懂了。

      之后,夭桃就被送到教养嬷嬷去学一个花魁应该做什么,学穿衣,学眼神,学微笑,学走路,同青蝶一起,待她们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的时候才算是完全出师。

      妈妈偶尔来了一次,看到两人在学仪态,青蝶强势,行动间自带妖娆的气质,夭桃未经多方教养,除了脸,也就天真二字够得上。

      晚上妈妈叫来了教养嬷嬷,问问她们有什么想法,几个嬷嬷都只有一个想法:青蝶是她们辛辛苦苦教出来的下一任花魁不假,面面俱到,琴棋书画、仪态、舞技天下可能少有人能出其右,不过——

      不过夭桃只要坐着在那笑就好了。

      那样一张脸,值得为她送上任何东西。

      妈妈本也不信,可当两人真的以双生姐妹一起出台的时候,夭桃仅是坐在一旁看青蝶跳舞,收到的红花就比青蝶多,刚刚好多出一朵。这时妈妈不得不信当时花魁说的话:这张脸,足够了。

      两人第一次出台,青蝶被水城城主高价买下,哪怕她不是花魁,夭桃没有人来买,只是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很多金银珠宝,送什么的都有,就为了陪她呆上一整天。

      夭桃很快攒够了赎身的钱,可她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好,妈妈就说,新一任花魁还小,让她多待一段时间,反正她也不知道能去哪。

      第二年,夭桃突然想起曾经的花魁和青蝶,就去问妈妈,为什么花魁莫名其妙就死了,而青蝶自从被水城城主带走之后为什么没再回来》

      夭桃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长不大,始终是十四岁的模样,只有妈妈咯吱窝高。

      妈妈踟蹰许久,摸摸夭桃的头,说:“花魁是我捡回来的,对了,她就叫花魁。她本来和江湖上一个人好了,但是那个江湖人说等她当上花魁,就八抬大轿来接她……”

      “然后呢?”夭桃问。

      “然后那个江湖人就死了,”妈妈对口中的江湖人嗤之以鼻,“呵——本就是骗子一个,花魁明明知道却还是想尽了办法要当花魁,不知道她跟谁学了易容,而且,画上就可以假乱真。她只是不想活了,人啊,死了总是不一样的。”

      夭桃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觉得花魁不是这么蠢的人,说她为情而去,不如说生无可恋,不想走,不想笑,不想活,人冷得久了,自然会觉得活着比死冷。

      妈妈隔了一会儿又说起青蝶:“对了,青蝶,我的姐妹说她进了城主府没多久就被送往皇城,呵呵——还不如没有被买走呢,现在皇城也没什么消息,生死不知。”

      这天过后,夭桃也开始慢慢淡出枝子楼,找下一个传人,花魁那一手易容术,不应该断在她手里,她会记得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不会像花魁一样,此生无趣到死。

      夭桃央妈妈送几个新苗子来,回来时妈妈带了一个八宝玲珑盒,说是皇城快马加鞭送来的,送给夭桃。

      妈妈以为如往常一样的宝物什么的,放下盒子就去料理新来的小孩去了。

      八宝玲珑盒有好几道机关,必须同时打开,少一道都会把盒子锁死,再也打不开,而且只有一次机会。夭桃记得早年花魁有很多这样的盒子,一共八个,她和青蝶各四个。

      花魁说八宝玲珑盒是她无聊时自己画的图纸,结果被天下第一工巧师路过水城看到便做了出来,两套,她一套,工巧师一套。

      夭桃按照花魁讲的方法,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好几本册子和一张很大的连环画,夭桃不爱学字,就和青蝶研究出了这种只有两人才能看得懂的画,一幅幅看过去,上面说让夭桃带着这个盒子离开水城,天高水远,去哪都好,别被官员一类的人找到,如果被找到了就把盒子的机关损坏掉,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

      夭桃最后把盒子锁上,找了识字的书生帮忙写信,带回枝子楼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让妈妈读给她听。

      妈妈给她念完信,一头汗水,大概明白青蝶寄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夭桃不明白,她只好跟夭桃说:“桃子啊,东西既然已经寄来了这里,枝子楼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你带上东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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