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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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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进入复习阶段的时候我感冒了。
我穿过TC绿荫成片的走道,晒越来越明媚的太阳,喝冰镇可乐,然后咳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漠河那啰啰嗦嗦的只言片语离我越来越远,远到让我快忘了他上次教训我是什么时候。
不过这似乎是值得我高兴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耳根清静,也该是为了漠河日渐成型的淡定。
记得我以前总是笑他,我说,你的神经能放松点吗。
小学的他板着脸回答我,是你散漫。
中学的他瞪着眼告诉我,我这是关心你。
现在的他看着我笑一笑,你就是这样。
有个人总是觉得我的脾气变幻莫测,但我一向认为比起漠河其实我很容易被看透。他那些自以为了解他的兄弟看到的不过是他的一张面具,而我知道我所熟知的那个漠河也不会是他真正的样子。他一直在用聒噪和痞气掩盖心底的东西。
所以如果那个人再这么说我,我一定会回答其实我只是很随心所欲而已,情绪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波动,甚至没有缘由。可是我想我应该没有将这个回答说出口的机会,因为洛阳不会再这么对我说话了。
我趴在操场角落的栏杆上,仰头灌一口可乐。
篮球和足球的回响,大声的呼叫。夏天似乎没有干扰这些体育爱好者的兴致,或者说,耍酷的兴致——校花就坐在一边,低着头翻阅一本画册。
我笑了笑,然后咳嗽起来。
“有空吗?”
我抬头看她琉璃色的双眼,点头,继续咳嗽。
“当初你们分手的事情,是我说出去的。”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没说话。
延安靠到一边的围栏上,犹豫了很久,说,“我以为这样能让她清醒一点。”
我动了动嘴唇,仍然没想到能说什么。
“其实她真的喜欢上你了。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我一直看着她。”
风像是停了,耳边一下子变得很沉默。我侧过头看她,细细的蓝边镜框在阳光下反射出悲伤的色泽。
“江南,我喜欢她。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她,那就再也不要接近她了。”
手里的铝制罐子不断流下冷凝水滴,我的手心一片潮湿。没有太难过的感觉,只是心底变得很空旷,有风可以一阵一阵地扫荡过去,露出隐约的荒芜。
这像是一个隐喻,让我对与她相似的另一个人心感不妙。
“可以答应我吗?”
我抬眼看见她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我点点头,说好。
延安轻轻笑了笑,褐色的发丝滑落,抚过清秀的眉眼。
“这些不好告诉任何人好吗?”
我又点头,收回眼神,喝可乐。
哈,这个世界神奇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我还是该失恋。
放学我没等漠河,因为我想要去喝点酒,舒缓一下心情。
坐在家楼下熟悉的小酒馆里的时候我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对自己说,江南啊江南,你做人真失败。
我既没有从和洛阳的交往中感受到所谓的愉悦或者说幸福感,也不再被她在意当真,还丧失了悄悄地喜欢那个沉默的延安的权利。
于是我在角落里灌下几杯记不住名字的酒,然后呆坐很久。
是真正的呆坐,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暗下来。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搞错了一些事情,可是我还来不及抓不住搞错的重点就一猛子扎进了沉沉的梦境。
迷蒙中我听见熟悉的音乐大鸣大放,我断断续续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来那是我的手机铃声。可是当我终于记起来的时候它已经不响了,于是我继续睡得心安理得。
梦里没有画面,只有熟悉的干净又清冷的淡香和由嘈杂转为安静的背景音乐。
像是有人在说话,声音低沉像是呓语。
我翻个身不想听见那犹如蚊子般嗡嗡直响的声音,然后那声音就消失了,四下沉寂。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我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头有点沉。
房间没有开灯,我摸索着走到浴室,伸手开灯。
半眯着眼睛看那刺眼的白光,我决心下次去换个20瓦的灯泡。
以比平时慢一倍的速度洗完澡之后我才想起来我没拿睡衣进来,于是随便找了条浴巾裹一裹就从浴室出来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终于记起我不是自己回来的。于是我站住脚,伸手找灯的开关,可是找到一半我就放弃了。
我不想打扰人睡觉,那是很令人痛苦的事情。
摸黑回房间换完衣服,我闭上眼,准备躺回床上继续睡。
“以后别这样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睁眼,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分辨出门口的人影。“怎么,吐你身上了?”
漠河沉默了几秒,说,“你明明三杯能倒就不要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我笑了,没说话。
他走过来,坐到我床上。“她对你真这么重要的话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
“我答应人了不和她争。”
黑暗里我不知道漠河是什么表情,他一直没说话。
“你怎么这么晚不睡?”
“被你吵醒了。”
“那你继续睡吧。”
“睡不着了。”
“我记得你睡不惯桌子。”
漠河笑了一声,说,“明天周末。”
我一愣,原来我连喝酒都这么能挑时间。
他靠过来,“江南,对你来说……”
“什么?”
“不是,没什么。”
我点点头,想起来他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
漠河不再说话,我坐在床上看他黑暗里隐约的轮廓,想起很多年以前我在他家借宿的那段时间。
我一直没告诉漠河我去他家住的原因,事实上也没有原因。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卸下伪装的时候,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那个机会卸下他的伪装。那个时候的我无聊到不厌其烦地做着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他比起现在要容易读懂很多。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太久了,所以现在我们两个坐在黑暗里,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