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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言一 ...

  •   听说郑小明要移民美国的时候,我正坐在食堂里,嘴里刚吞下一口油炸龟苓膏,反应比较稀松平常。也许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每当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是还来不及反应,直到这件事情翻篇,我的反应早就不再重要。所以当许亚洁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郑小明一路绿灯拿到绿卡的场景,我冷冷瞟了她一眼:“哦。”
      许亚洁说:“你甭装淡定了,你现在肯定是钻心剜骨痛彻心扉,孩子,我懂。”
      “你放屁,我是慢热,要痛彻心扉也不是现在。”这时,手机一震,我就知道没啥好事,“老板催命校稿,回见。”说着我拎起俩包子狂奔去老板办公室。
      一抬头,残阳如血。这时,一架飞机低飞过这片地区——“轰轰轰”,老旧的食堂晃动了几下。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飞机迎着红彤彤的夕阳展翅飞翔,渐渐成为一个缩影,最终消失。那画面很美。郑小明要移民美国了,也许就是乘着这样的残阳,驾临于我之上,然后“咻”地一下跨过晨昏线。
      目前,我心里只有一点点波澜加一点点空茫,剩下的,全是不甘——我还在这里苦哈哈的读着研究生的时候,马上,郑小明以毫不得意的自如神态款款走向那让我痛恨的资本主义怀抱,飞向美国。
      “绿卡也,羡慕不?”我回头,许亚洁在后面赶来, “我们老郑大概是和你们家老方约好了,这个点叫我去洗试管。” 要不是她一路疾走带着韭菜包子的香味,她那被阳光染得熠熠生辉的脸——我差点要觉得她漂亮了。
      “扯淡,我热爱我的祖国,你少拿我跟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走狗相提并论。”
      “我靠?下嘴这么狠?郑小明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不知道会不会对你刮目相看哦,从来没人这么说过他也,何况还是你这个头好大花……粉丝。”
      “哼,谁让他当了叛徒,我国目前需要大量高科技人才来支撑我们实现中国梦,他倒好,一撅腚去了敌方阵营。”
      许亚洁一脸震惊,补了一句:“……不如叫汉奸?”
      我点了点头:“也行。”
      许亚洁看我一脸正经,嗫嚅道:“不是吧……刺激这么大?”
      她不懂我的愤怒。
      一直以来,我坚信吸引力法则。只要他还和我在一片天空之下,我就一定可以见到他,不论多晚,一定可以,毋庸置疑。可是现在他却要脱离我的“掌控”了,怎么办。我还幻想着有一天,丝绸一样的我,云淡风轻的我,款款走在干净的街角,或者图书馆,或者某个酒会——任何美好而诱人的场景,就这样遇见了郑小明。我先看见他,然后假装没认出他,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若即若离,而他,就会像多年以前一样,一抬头就看见了我,看见我就认出了我,认出我以后他就会靠近我,温和地说:嗨。
      而我,要给他最自信而迷人的淡笑,眼睛里还闪烁着好奇和疑问,我只会说一个字:您是?——然后随便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想叫他看见这样的我,叫他回忆起他当年是怎么错过了我。
      然而,他一离开这里,就扯断了与之的一切羁绊。连带毁灭了连羁绊也算不上的我。
      他背叛了我的梦想。
      许亚洁一路打着哈哈,让我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想去看看就去,“这事好解决啊,往小了说一张机票的事情,往大了说,就是申请去那边读个博,把人追回来,也不是啥大新闻。哎前段时间加州大学不是来交流了嘛,你不是给人家大牛当了翻译?套个瓷啊先。说不定不成功就成仁了啊,混的好,姐们以后可以来探探亲啊……
      我送给她四个字:你懂个屁。
      她不会懂的。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郑小明。所幸,这次的内容终于新鲜了一些,我不用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等着他不经意回头发现我,一直等到我醒(这是我几年来总会重复梦见的场景)。
      也许只有在梦里的那个我,才会那么喜欢他。
      这次的梦黑白颠倒,混乱不堪。我看见的只有一面墙壁和一张茶几,郑小明站在我的面前,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但和往常一样,我知道他就是郑小明。
      我们剑拔弩张,对峙了很久。然后,他一个箭步跨上前,瞪着我,呼吸喷在我脸上。他没有出声,但那种愤怒早已不言而喻。而我竟然纹丝不动,只是僵硬地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绝望。
      终于,他站在我的背后,举起的利刀一次性穿透了我们的心脏,没有痛感,只有冰凉。
      我们俩仰倒在地。我望着屋顶,眼前那可怜的一点光明已然渐渐消失,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这是第一次在梦里有了真切的疼痛感,就像是看到电影中委屈或错怪的曲折片段那样,胸骨的正中间一抽一抽的疼。他开始说话,就是郑小明式的清越嗓音,贴着我的耳朵,唱着我根本听不懂的歌,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亦真亦幻。
      结局是我们都死了。
      我始终记不住他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最后说了一个字:好。
      醒来之后,被子和睡衣呈咸菜状纠结在我的身上,裹的我出不了气。许亚洁洗漱化妆完毕,过来一扒开我的蚊帐,悠悠道:“这大冬天的,这小汗流的,梦见自己难产了吗?”
      我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好烦。
      很久以后,我都没有再梦见过他。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次梦的终结,也斩断了我和郑小明唯一的关联,他永远不会回到我梦里了。写完了这个故事后,我想,梦里那么伤心,也许是因为要告别。
      多年后想起此事,心中仍然惴惴不安,还嘴贱的跟许亚洁打听郑小明在美国好不好,有没有遇到抢劫,或者他去美国的飞机是不是失事了——他要是真死了那就不妙了。
      她眉毛一竖,疯狂地数落我妒妇,说人家在美国过的风生水起,和他那白雪公主一样的女朋友琴瑟和谐,据说马上就要奉子成婚了。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那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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