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C 超级魔法契约》lyrelion

16、第十六章 不眠之夜

　　解开了幻术的旅馆外表看来仍然破旧不堪，内部虽称不上金壁辉煌，但也温暖舒适。原木家具有种粗糙的温情，橡木地板才上去坚硬而踏实。壁炉里偶尔发出噼啪几声，溅起的火星一点两点，很快又溺没在火光中。木头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燃烧的味道，火的味道里又夹杂着一丝丝木料的香味，很快就又沿着烟囱飘散出去。屋子角落的香鼎里正燃着香料，袅袅腾腾的撒发着熏衣草混合紫罗兰的气息。白色的丝绒铺在躺椅上，奥兰克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只空酒杯。
　　“主人，欢迎您平安回来。”
　　“只不过是小小出去片刻，不需要这麽慎重吧…”奥兰克展开眉头。“…卡米尔，谢谢你顾全了格雷斯的颜面。”却又笑了，“今天实在很累，应该可以喝酒吧。”
　　“不，是王子殿下手下留情。”卡米尔恭敬的往奥兰克手中的酒杯里倒酒。
　　“其实你们不也很想来看麽？”
　　“但是没有主人的吩咐，绝不敢僭越。”卡米尔将酒壶放回桌上，折身将香鼎里的灰拨弄了一下。
　　“可我也不想格雷斯或是易斯特来看。”奥兰克轻轻晃着酒杯，缓缓闻着，面上露出笑容来。
　　“请您原谅，但主人并没有吩咐我们阻拦。”卡米尔回身认真的回答了。
　　奥兰克睁开眼睛看着他，隔了一阵才道：“是麽，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让您有这种误会真是我的罪过。”卡米尔略略弯腰，“我既不聪明，也不可爱。”
　　“…卡米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麽惹人讨厌的啊…”奥兰克的尾音慢慢拉长，他又慢慢合上了眼睛，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抑或是单纯的疲倦。他的手停止不动了，酒杯维持着与手腕以及地面的某一个角度，只有香气还在缓缓流动。
　　卡米尔取下奥兰克手中的酒杯，再将一旁的毯子拿过来仔细的盖好。他凝视着奥兰克的脸，端详着他黑色的长发以及棱角分明的脸颊，相识的情景好像永远发生在昨天，然而发现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麽久。
　　作为罗曼家族的家臣，他们的出生就是为了罗曼家未来的某一位主人流尽全身的血。他和凯米尔都是接受这种教育长大的。为了这个唯一的目的，他们必须从小接受一系列严格的训练。
　　他们是侍卫，无论刀剑□□，他们都要得心应手的使用；他们是仆人，无论打扫烹饪，他们都要熟练快捷的完成；他们是随从，无论庆典茶会，他们都要熟知各项礼仪和掌故。他们是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无论主人要求他们做甚麽，都必须完全服从。不管是代替他出息任何场合，或是暗杀敌对者、刺探敌方情报，也不管是主人要求他们献出身体，或是生命。他们必须服从，这是家臣的本分，也是家臣的荣耀。
　　卡米尔和凯米尔从没觉得这种教育有甚麽问题，直到遇见这个琢磨不透的男人。
　　那一天的月亮很好，和今天完全不同。
　　卡米尔过去拉起窗帘，他记得很清楚。练习场入夜之后就会显得空旷而幽深，风吹过带来身后树丛的叶子，让他有些薄凉的晕眩。刚刚完成夜间一千次剑刺，他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哥哥——”凯米尔撒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听说罗曼家的继承人回来了。”
　　卡米尔停下来擦擦汗，看见凯米尔一路跑了过来：“你是说六年前从蒂娜乌丝找回来的那位少爷？”
　　“就是那个私生子。”凯米尔递块毛巾给他这才转身坐在树下，一只手捏着剑，一只手捏着脸。
　　“凯米尔！”卡米尔叹口气走过去坐下，“怎麽能在背后议论主人家的是非？真是失礼！”
　　“喂喂，难道要我当面议论啊？”凯米尔耸耸肩膀吐吐舌头，“何况这也是事实嘛。”
　　卡米尔摇摇头：“算了…不过，已经决定是由他来继承罗曼家麽？”
　　“似乎是。”凯米尔抓抓头，“刚才索亚老头儿也来了，我还看见贡尔达那个老男人。”
　　“唉…”卡米尔对于弟弟的不敬之语已经无奈，“他们来干甚麽？”
　　“好像是说明天要进行挑选仪式。”凯米尔无趣的耸耸肩，“你想去参加麽？”
　　“这是必须出席的凯米尔。”卡米尔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虽然我们拥有挑选主人的权力，但是…如果你想借此一辈子不挑选主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诶？为甚麽？！”凯米尔张大嘴巴，“我还就是这麽计划的呢…一辈子不选择主人，我就是可以快快乐乐生活了。”
　　“没有主人，你确实少很多麻烦。但这也意味着…你没有庇护人。”卡米尔轻轻道，“成年之后没有庇护人就意味着…”看着凯米尔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却又苦闷的表情，卡米尔咳嗽一声，“…简单来说就是意味着没有人付钱养你。”
　　“嗯？”凯米尔眨眨眼睛，“那就是说没人买东西给我吃？”
　　“是。”
　　“没有人买漂亮衣服给我穿？”
　　“是。”
　　“没有人买高级魔法装备给我使用？”
　　“…是。”
　　“...哥哥！”凯米尔突然翻身拉住他，“我认你当主人好不好？”
　　卡米尔哭笑不得：“这当然不行…”
　　“哎呀，可惜刚才没看见那个私生子，不然我也就胡乱认认他算了。”凯米尔百无聊赖的站起来胡乱舞着剑，“最好这个私生子长的好看一点，不然我刺死他…”
　　“手腕不要那麽用力，让你的肩膀带动手臂再试试，这样你刺死我的可能性会大一些。”突然有个声音从身后的树上响起。
　　卡米尔吓了一跳立即转身跃起看向树梢，戒备的举起剑来。居然有人能够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到达自己的背后，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但是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声音的发出者。
　　卡米尔提着剑缓缓移动脚步，靠近树身往上仰望，月亮投射下树叶的浓重阴影让他不由自主微微眯起了眼睛。
　　“敌人麽？”凯米尔迅速跑到他的身后，举起相同的剑紧张的注视树梢。
　　“敌人？”那个声音很低，但是很清亮，也很冰冷，就像山谷背阴处的泉水，“如果真是敌人，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卡米尔身上不觉一凉，才发现起风了。随着树叶哗啦的声音，他看见树枝上躺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头发很长的垂下来，极黑极深的颜色。他舒服的靠在树枝上伸平右腿，微微曲起左腿，左手随意的搁在左膝上，右手却捏着一片树叶。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会是黑色麽，或是紫色，抑或是褐色？是人类，精灵，还是兽族？可以隐藏了气息，他又处在下风处，根本察觉不出他是敌是友。
　　卡米尔定定神冷道：“闯入罗曼家，你想干甚麽？”
　　“闯入？”那个人呵呵的笑了，“说起来…我可是被罗曼家抓回来的俘虏呢。”
　　“俘虏？”凯米尔皱着鼻子，“你这个下贱的奴隶！居然敢这麽说我说话？”
　　“不要忘了，你们以后也是别人的奴隶，有甚麽资格笑话奴隶。”说这话的瞬间，这个人突然从树下跃下，立在他们两人中间，伸出手来搂在他们脖子上，压抑的笑声响在他们耳侧，“太过傲慢可不招人喜欢啊…”
　　卡米尔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耳边延伸到脊梁，如果这个人刚才出手了，那他和凯米尔…不敢想象的速度！他微微侧首，瞥见黑发的长发之后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冰蓝色…蓝色的眼睛并不少见，但是这种像水自然成色冷却凝固的冰蓝色平时只在书里看过，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卡米尔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罗曼之瞳！”
　　凯米尔也愣住了：“罗曼之瞳？”
　　这个人呵呵的笑了：“卡米尔，你一定是卡米尔。”
　　“拥有罗曼之瞳…原来你就是罗曼家的新主人。”卡米尔目光往下，在对方胸前看到了圣兰石。他微微叹口气准备跪下，“见过族长——”
　　手臂却被他拉住了，惊讶之下抬起头来，他正面对上了那双眼睛。无法形容那种震撼，通透的，又是深邃的。炽热的，又是冰冷的。试探的，又是笃定的。激荡的，又是宁静的。他更惊讶的是，这样一双眼睛居然长在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身上。若不是皮肤接触部分的触感让他肯定这一结果，单看这眼睛他会以为是一个超过三十岁…阿不，四十岁人的眼睛。
　　凯米尔却撅着嘴站在一边，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为甚麽一样的脸，一个却让人看到智慧，另一个却只有美丽呢？”他轻轻的笑着，嘴角扬起来，眼睛微微眯着。
　　“你甚麽意思？！”凯米尔顿时火了，“不要以为你是族长我就怕你！”
　　“不，是我怕你。”他居然转身看着凯米尔认真道，“我很怕你们不当我的家臣。”
　　“哈！好大的口气，你凭甚麽？”凯米尔插着腰气势汹汹的。
　　“你们是这一辈里最强的了…就凭这个。”他缓缓收起笑容。
　　卡米尔略略皱眉：“最强不敢当，只是…既然知道我们很强，您觉得单纯倚靠武力会胜过我们麽？”
　　“哦，你们是孪生兄弟，当然要同时打败你们两个了。”他收回手来背在身后，拉住迎风飘扬的袍子，“不过，战胜你们也只是证明我的魔法比你们强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知道就好！”凯米尔哼了一声，“所以你死心吧！”
　　他却又笑了：“人，是在甚麽时候渴望变强呢？”
　　卡米尔想了想：“担负某种使命的时候吧…”
　　凯米尔却不假思索：“当然是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啦—— 嘿嘿。”
　　这人点点头似乎在思考甚麽：“那又是甚麽甚麽事情让你产生这种想法呢？”
　　卡米尔一愣，凯米尔却皱着眉头看天：“喔…那就要看我甚麽会遇到那个让我喜欢的人了。”
　　“原来如此。”他礼貌的摆摆手，“看来我还没有来晚，你们都还没有找到真正的主人。”
　　“你甚麽意思？”凯米尔冲口而出。
　　这个人弯下腰拉起一律凯米尔的头发亲吻：“我衷心期待你们成为我家臣那一天早日到来。”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卡米尔侧首看见凯米尔的脸红起来，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而那个人已经走远，忍不住自己扬声道：“那你呢？你为甚麽要变强？”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族长，他就应该如情报所说，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修炼才走到今天。
　　“我麽…为了复仇。”他走远了，声音散在风里面。
　　风仍然吹拂着，和那天一样。
　　低下头来，看着躺椅上似乎睡熟了的奥兰克不由微微叹口气。卡米尔轻轻走过去单膝跪下，慢慢俯身隔着毯子亲吻他的脚踝：“主人，愿你好梦。”说完起身吹熄蜡烛离开了房间。
　　黑暗中，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并没有张开，只是嘴角挂上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