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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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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灵魂被强力抽离出肉身的撕裂感席卷全身,像是在噩梦中突然坠下悬崖,心脏为之一振,危机关头冒顶的求生欲唤醒了行将涣散的意识,千钧一发之际,魏南风清醒过来。
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明明四下无风,他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
这是一个所有昏迷者醒来后都会问的问题。
各大穿越小说中,固定常用开场白Top1。
那些被命运宣召的主人公们,一部分比较幸运,能直接从npc口中得到解答或提示,例如这是密室、这是皇上的寝宫云云。另一部分点比较背的,就得靠自己那点金手指和深藏不露的智商开个大,根据摆设、气味等已知条件来自主解题。
而魏南风大概属于脱纲的第三类——被无良作者弃坑的苦逼男主,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人一进传送门这边就断墨了,后续的思路没跟上驷马难追的剧情,把他独自搁浅在了小黑屋,靠着那一点强大的主角光环,好歹没被一杯茶给毒死。
被泼冷水的瞬间,他好像看到有一丝亮光闪过,可惜稍纵即逝,他当时又处在半昏迷状态里,没有看得太真切。
不管怎样,找到光的来源!这是第一要务。他开始凭借五官六感沿着墙壁四下摸索起来。人在黑暗中,被封住了视觉,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能发现许多平常未曾发现的问题。
为了不迷失方向,他从房间一角开始,一路贴着墙根走,每经过一个墙角便在心中默默记下数,靠臂长来衡量整个房间大致大小。
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全封闭房间,没有窗户,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黑屋。
“那方才的亮光是从哪来的?难道真是我神智不清醒,看错了?”
一个人如果长期处在黑暗的环境中不与外界交流,未知的恐惧很快就会摧毁人的意识,最先丧失的便是语言功能,他不知道还会被关多久,所以必须强迫自己思考,尝试自己和自己交流。
现在他身后的这个墙角,应该就是醒来时靠着的那处,那亮光方才出现在他左手边十点钟方向。
魏南风循着记忆,又一次爬了出去。
手掌紧贴着光滑的墙面摸索,不错过每一片墙砖,很快,在这面墙正中的位置,他发现一扇极为隐蔽的方形小窗。
窗户四角和边缘都嵌在墙体里,如果不是边缘处有细微的缝隙,根本发现不了。
应该只能从外拉开……
“不管怎样,刚才的水一定是通过这扇窗户泼进来的。”
他开始从头梳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午十点钟,他到吴大山家的超市,想借用一下广播,可吴大山恰好不在,他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期间又把那段热热闹闹的视频看了一遍,准备走时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吴大山。
吴大山当时的神色有些古怪,很局促,好像很怕看见他似的,这不合理,魏南风想。
他跟吴大山算老相熟,平时见了面远远就开始打招呼。即使几年前吴老板对他还有偏见时,也是趾高气昂的,何时胆怯过?怎么今天如此反常?
那感觉就像有人雇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做杀手,要杀的正是对他毫无戒心的亲信之人,他与要杀之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但苦于收了别人的好处必须动手,正思前想后不知所措时,当事人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这个想法一出,魏南风确定了一件事,吴大山有意隐瞒,此事八成跟他被关在这里有关。
吴大山是个伶牙俐齿的生意人,今天讲话却吞吞吐吐,当时魏南风还以为他是为超市的事发愁,现在想想,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他们没聊几句,一辆车就停在了门口。一般因为公事找他的都会直接去办事处,超市并不是去往办事处的必经之地,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拦下他?除了刻意为之,魏南风想不到其他解释。
对方是知道了他的行踪专程来堵他的。
魏南风乘陌生男人的车来到土地局,这点他们倒是毫不避讳让他看到,可见有多么有恃无恐。
这份转让合同,如果魏南风签了,那就算他识相,结局皆大欢喜,五一路人人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甚至竭力配合的话,还能得到额外奖励,足够普通家庭后半辈子的营生。
可惜魏南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反其道而行之,只看了个封皮就认定里面的内容他不感兴趣——不签,想收购五一路?免谈!
市领导们平时个个眼高于顶,一手遮天惯了,难得碰上有人敢这么理直气壮的以下犯上,一时间恼羞成怒,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官软禁起来冷静冷静好像也无可厚非,他们没有趁他昏迷时强按手印,好像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魏南风淡淡一笑,这就是他当前的处境,看透之后,心态反而平和下来,擂鼓般的心跳逐渐降回正常值。
“小同志还等着我回去过生日呢。”他突然想到,“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心跳忽然有极速回升的迹象,魏南风紧紧捂住胸口,脱力的瘫倒在地。
人在极端环境下,那些遗落在人世间割舍不下的牵挂,都会变成魂牵梦绕的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心间,想的人抓心挠肝,又求而不得。
一定要出去!
他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捂住心口站起来,颤抖的手摸向袖口,那里有一枚木舟袖扣。
——
清晨的雾气在挡风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霜,晨光微熹,天际将明。栾舟在风雪夜里跋涉了大半个九如市,他像个亡命天涯的旅人,孤身一人去赴一场的没有佳期的约会。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片刻怔忡中唤醒,他单手在副驾驶上摸索了半天才发现,手机就在左手里攥着,“骑驴找驴…”,栾舟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喂,舟儿,你在哪啊,有…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啊…这样,你先别着急,现在在哪呢?哥去找你,咱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哥开车载着你找,你一晚上没合眼了吧,先在车里眯会儿,我马上…”
“马里奥,”栾舟出声打断他,却又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消逝在凛冽的寒风里,最后只化作一声由衷的“谢谢。”
“嗨,我当你要干嘛呢,吓我一跳,”马里奥松了口气,“行了,把地址发给我,然后在原地等着,马上就到。”
其实他也困得睁不开眼,昨天帮雪媚娘辅导了一晚上功课,作为一个精通三国外语外带一门东北话的语言天才,居然需要借助有道翻译才能看懂中国高中生的完形填空。他认为这门课不应该叫常用英语,应该改名为联合国批文翻译定向培养。
马里奥撂下电话就把头埋进洗手池,不然怕是沾枕头就能着,他必须去找栾舟,这个时候如果放任那小子在外面瞎逛一通,一会市政扫垃圾的就得打电话叫他去领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失足少年开着一辆报废多年的碰碰车在马路上极速狂奔,那场面,想想都刺激。
——
魏南风已经被困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先前下药那位仁兄八成有点帕金森,手一抖没掌握好量,让他昏迷了足有十几个小时才醒来。
幸亏下的不是泻药,魏南风十分阿Q的想,不然这剂量足够让一头大象拉稀。
他曾经在一本采访精神病患者的书中看到过,一个正常人被关在一个和外界完全隔绝的环境里,在食物和水都充足的情况下,最多十天就会发疯。
感谢吃饱了闲的折腾自己玩的祖国同胞,魏南风现在很庆幸自己还记得那篇文章的细节。
实验者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办公室文员,平时性格很内向,在最初的二十四小时里,他很享受当下与世隔绝的环境,一个人在角落里静坐着冥想出神。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二天夜里,研究员发现他对黑暗的恐惧比原先增大了许多,窗外树梢的微微颤动都能让他联想到森森鬼影。
他缩脖抱头,蜷缩在墙角,一夜无眠。
后来的二到三天,他开始惊慌失措,日夜颠倒,食欲不振。
终于熬到了第七天,他开始尝试和外界联系,并歇斯底里的用头撞门。
近乎疯癫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到了第十天,他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进了精神病院。
与之相比,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好像还更糟糕些,魏南风叹了口气,起码人的生命之源——食物和水就无法保证。
“这可咋整?”
黑暗的环境会滋生更多紧张和恐惧的情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后,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魏南风无法判断自己被关进来多久了,只能大致估算应该不超过两天,因为他还没有产生极端饥饿的感觉。
大自然是个神奇的造物者,在创作人类时给他们安装了发条,这个发条拧到极致就会阶跃底线,激发潜能或使人发疯。
魏南风不确定自己能保持清醒多久,他已经心烧火撩,想撞破这片黑暗。
土地局的人是想强迫他签下土地权转让合同,并不会要他的命,但让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签合同,好像更容易办些。
魏南风忽然有一丝绝望的念头。他强迫自己镇静,跳动的脉搏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他把自己蜷成一团,尽量保持静立不动的姿态,最大限度的减少体能消耗。
没有水,人的生命极限是三天,只要坚持到第三天,就一定会有人来看他,不,也许黑暗中已经有无数个摄像头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出现精神失常的举动或者生命体征偏低的状况,就会立刻有人出现。
他要等,等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