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锁骨林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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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的尸体悬在剑上，没有了魂魄在体内苦苦支撑，开始迅速地蒸发。当真是蒸发，血雾从身体周身漫延开，在霞光中徐徐上升，不复踪影。只留下剑上的干尸，和目瞪口呆的众仙官。
“林泽！你好大的胆子！当今陛下尚还在面前，你岂敢妄开杀戒？！”
“当今陛下？”林泽双眼通红，闻言玩味儿地将仙官的话逐字咀嚼，越想越是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今陛下？！”林泽笑得夸张，再也不顾牵扯到伤口如何，也不自知脸上的眼泪究竟是笑出来的还是疼的。只是想把自己：蜷成刚出生那般，依偎在母亲怀里，或者被阿姐抱着轻声哄入睡。只是长剑上森森的冷气，迫使他抬头，纵使一身血污狼狈不堪，却看得众神官莫名心惊。林泽温文儒雅是真，但从不是入圣超凡的君子圣人。
尹雎走近，揽紧林染的尸体，捻断剑刃缓缓抽出，似爱惜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
“......”神志冷静下来后，林泽索性扔了手里的断剑，路过尹雎，一步步走出怪物的包围。尹雎不下令，林泽如出入无人之境，没人敢出声阻拦。
“等等。”尹雎不看林泽一眼，突兀地出声。林泽犹豫片刻，顿足，等待着后文。
“你杀不了他们。”他们，自然指的是身后的众神官。尹雎曾经待林泽一向如孪生弟弟，对他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
“试试。”林泽扯出一抹笑意，衬着嘴角未干的血迹，已经没有心情清整，“打完这一次，我便去陪阿姐。”
“与其怪物一样活着，这样也挺好。”尹雎喃喃道，用力闭眼。有那么一瞬，林泽怀疑着，或许打骨子里的伤心是装不出来的。可是他是尹雎，既然可以朝夕之间让自己无家可归，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泽不答话，拾起地上的残剑。四周的仙师聚拢练成圈将林泽牢牢围在期中，吟诵中隐隐泛起金光在云头乍现。圈中风速骤然加急，如刀刃般凌厉地割在林泽身上，每一刀都带起喷薄的血雾。一类仙师控制着风刃，余下的吟诵着不知名的仙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林泽身上的伤口。
疼！周身都在不停地被割裂，一处疼痛尚未缓解，另一处已然漫延进四肢百骸。身处这样的怪圈，连自尽都做不到！
林泽眯着眼，尽力不让风刃伤着眼睛。一身素色已然染成血衣，手腕翻转，低头一声轻呵，风度至极。折扇应声而起，越过层层风刃飞入林泽手中，扇面已经支离破碎。
“辛苦了。”林泽低声道，合扇，轻轻吻在玉质的冰凉扇骨上，似完成一道庄重的仪式。
“以寒林主之名，命汝等重生。”
再展扇时，四野狂风骤起，黄沙漫天，方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遮云蔽日，滚滚雷声逼近。疏疏草丛微动。地上，山间，林野，不知如何钻出成千上万的怒吼着的凶尸，如蝼蚁般匍匐在地，行动速度确极快。目光渗血，有倒霉的仙官靠近密林，尚未来得及逃命便被扑上来的凶尸一口咬住小腿。尖叫着摔了个趔趄，立马有更多凶尸前仆后继地堆上来。仙官的惨叫声渐渐衰弱，再看见时图剩一堆白骨。
“锁骨林主...是锁骨林主！！！”
锁骨林主作为死亡之神，一向只出没在八大寒林，及人死后抛弃肉身投于轮回的毕竟之处。天庭与地府势不两立，林泽身为堂堂三殿下，怎么可能会是......
“叫嚣什么。”林泽轻轻啧一身，竖起一指比在唇前，“安静。”
众人尚来不及反应，林泽扇面一挥，诵经部法的仙官便被扫落大半，嘶声哀嚎着落入林间。又是一阵凶尸发出的似喜悦似满足的毛骨悚然的叫声，仙官的呼救声就此戛然而止。
“格杀勿论。”
林泽皱眉，眼中血色渐缓。方才路过尹雎时，后者以只足以两人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低语道“七月十五中元，你的好仙友们，围困九华宫。林氏一百余人口，除你以外，皆被扔下你身后这个断崖深渊。记得你四岁的十六弟么，啧，哭得是真惨。”林泽双手快要掐出血来，尹雎偏头嘲笑道“你的仙友们笑得可是欢快得很呐。你的善道，算得上什么。笑话么？”
“以我三生不入轮回，善缘尽斩，弥补我今日之滔天大罪。”林泽立于天地间，血染衣冠。
“天道苍苍济世不公，善德说来笑话。黄泉尸骨成山，好在我终究不是一人行者。”
冥空之中魇魂的声音虚无缥缈。魇魂及象征天道。唯一的区别是，后者打着光明磊落的幌子，前者只认一物换一物。
“冥顽不化。”
“是。”
“罪无可恕。”
“恕？”林泽抬头，猩红瞳孔间映射着风刃穿空“我不需要。”
惨叫。嚎哭。求饶。血流成河。
林泽五感嗡鸣，脑内图被一个意念占据了全部。
诸君皆来与我陪葬吧。
京都失火，三日不绝。林泽庆幸自己先前已经将城中百姓迁走。宫变消息传至京都时，便预料到有的这一战，不想竟是来得这么快。
但终究，林泽看着死死抱住长公主一言不语，如局外人般在天地间静默的尹雎，仍是下不去手。
都结束了吧。林泽歪着头如是想。丢了手里的破碎不堪的折扇，一步步迈向断崖边。
“北宸君前日里让我托个信，”尹雎看清林泽意向后也不拦，终于回魂似的突兀冒出一句，“地府新进的红兰茶，邀你去喝一盏。”
“宁御诸？不去。”林泽揉揉耳朵，好不容易从身后的厮杀声中分辨出尹雎的声音。
“那便先留下你的尸首，我再带着你去给北宸君回话。”尹雎挥手一柄短刀迎着林泽面门刺去，划下一道翡翠颜色的剑影。
断崖之下虽然每日被乱流折磨，但只要尸首不落入他人手里，自己总是能想办法回来的。林泽如此想着，不再有丝毫犹豫，折扇甩出的风刃不堪抵挡剑气，林泽已纵身跳向断崖。
一道人高的白旗裹住林泽，白旗一角打招呼似的冲林泽点点头，林泽心底确实陡然一沉。
夺魂旗，是地府的东西。它出现在这儿，宫变的消息怕是已经瞒不住了。
尹雎亦是吃惊，抬眼望见一抹玄黑衣角，黑衣的主人声音清冷且孤傲。
“不能赴约，便亲自来告诉本尊。还有...”黑衣的主人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无一不是脊背发凉。那道目光直直无视了林泽，似他只是块安静且了无生气的石头，“本尊的人，本尊亲自来管。不劳诸位费心。”
来人正是被林泽放了鸽子的北宸君宁御诸。林泽看向他，直到他的目光路过自己不做半点停留。
“北宸君可能是没明白。乱臣林泽，辅其君林孜祸害百姓数载，民不聊生。且今日滥杀无辜，罪无可恕。吾等奉天命将其就地问斩，这是天庭的内政，同北宸君的地府没有半点联系。”尹雎假笑着道。
“寒林主林泽，号尸百万的兵符，是本君亲自授予他的。一日掠杀数百仙官的鬼咒，是本君教给他的。林泽在地府被尊奉寒林主，被天庭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杀害，怕是地府的面子也挂不上。于情于理，地府该当这个责任。”
尹雎骨节捏得作响，面色发白，不敢多有言语。
“新君能明白就好。”称尹雎为新君，无疑是承认他的篡位弑君之举。林泽被夺魂旗裹住无法脱身，只能愤怒地一遍遍大喊宁御诸的名字，后者充耳不闻。
“寒林主林泽，十恶不赦，罪大莫及。及今日起，除寒林主之位，收尸符，囚于白苇断崖。受刺骨之刑，三百年闭门自省。”
宁御诸抬手，三根小臂长短的铁钉，上刺古兽花纹，泛着锈蚀的诡异气息。再一挥手，三根铁钉飞速分别刺向林泽的颈后，腰间，腿上。
第一钉，替新君，罚你以下犯上，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钉，替无辜仙官，罚你滥杀无辜，罔顾昔年相处情谊。
第三钉，替苍生，罚你为臣不正，辅君不明，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林泽的声音戛然而止，带着夺魂旗，折翼断翅般，直直坠下断崖。
“北宸君处事果断，在下佩服。”尹雎拱手道。宁御诸不多看他，转身离开。
“那还望新君，记着林泽身上的三钉。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锁骨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