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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黄昏之时,许星雨一个人走在街上。
      已经快落下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拖的长长的。
      黄昏的风温暖而含蓄,徐徐吹过她的衣角。温婉的阳光掠过她的发梢,把她整个人笼罩在温暖的橘黄色的光圈中。
      少女停下来了,停在一家礼品店的橱窗前。
      这扇橱窗很别致,层层叠叠的玻璃以各种奇异的角度排放着,日光穿过,又被各式的角度折射出去,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少女被它晃花了眼,好像是天上的彩虹被嵌在了那神奇的橱窗里。
      不过让少女更醉心的不是它,而是它用来摆放的物件——一个仿佛装着着漫天星光的玻璃球。
      它有一个底座,轻轻一转,会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
      其实是一个已经过时了的小玩意儿。
      可许星雨很喜欢,太喜欢了。
      她几乎一眼就被它吸引。
      一个小女孩独自坐在孤岛上仰望着漫天的星星,专心致志,小心翼翼的盯着,仿佛只要一眨眼那星星就不见了。
      怎么说呢?就像那个坐在孤星上的小王子。
      只是她没有一朵红玫瑰。
      可惜许星雨既没有红玫瑰,也不是小王子。那标签上的价格是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少女吸吸鼻子,转过身,又回头看了看,终于决定走了。

      许星雨埋头吸着泡面,她半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任那电视叽里呱啦播报着什么。
      “……据天文观测人员研究,狮子座流星雨大约将于本月三十一日晚二十一点十分到来……据测本次流星雨将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
      许星雨耳朵一动,匆匆把嘴里的面条咬断,看向电视。
      电视台主持人已经开始讲国家领导人又去哪儿访问了,仿佛只有这时他才能滔滔不绝起来。
      许星雨心不在焉的看着那两张嘴皮子开开合合,心想那些人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能资助我买了那个玻璃球……只是那场还未到来的流星雨被已偷偷记在了心里。

      翻开书,许星雨乖乖的坐在书桌前。
      说是书桌,其实就是一张桌子加一个塑料板凳。书桌前没有窗,更没有窗外辽阔的风景。
      各种书堆杂在一起,偶尔再夹杂着几根断了水的笔芯。桌子倒是挺大,只是那纷乱的杂物占据了半壁江山。一些平时注意不到的边边角角早已落满了灰尘。
      许星雨虽天天坐在这里写字,但也没心思归整。
      她现在正看着一个立起来的相框。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
      稍大一些的可以看出是许星雨自己,她亲昵的拉着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女孩——依稀可见有许星雨的眉目。
      那是她的妹妹,许星月。
      她看的很专注,瘦小的身影佝偻着,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俩的笑容。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月底有流星雨啊!”
      周一的早上总是这样热热闹闹,少男少女们像是在家歇的精力过剩,非到操场上狂跑个一千米不可。
      “听说了听说了,这可是电视台报道的,估计要靠谱儿!”
      许星雨歪歪扭扭的字迹终于划得越来越慢,她侧耳听着,“要不咱同学一块儿到操场去看场地大,空旷,肯定好!”许星雨慢吞吞的继续划自己的字,她瞟了眼班花,就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心里嗤笑:“蠢货!”又添上一句:“谁没事儿大晚上不回家坐操场!”
      不过这样伟大的想法终究只能胎死腹中,因为大部分人都同意班花的。
      许星雨心里愤愤:“破流星雨有什么好看的,我还叫星雨呢!”仍然拿笔用力划着字,像是要把纸戳破一样。
      只是少女的心思几经流转,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还是流回了这场“流星雨”。
      她放学还在想着,“流星雨,有我小时候见过的好看”
      可她似是想起了谁,随即又沉默下来。宛如她平时的人设。
      少女心事重重的离开班门,许是走的匆忙,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位男生。
      咳,也许是两个人互撞,那个男生像是在追赶着谁。
      “不好意思,没看路”,许星雨心里暗道,“真晦气,怎么就撞着了天天问我要作业的”,面上却满脸陪笑,又带着点局促,“对不起啊。”
      “没事”,路子明,就是那个天天问她要数学作业的,随口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收到特赦,许星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要再去那家店里看看。看看她的宝贝玻璃球还在不在。
      万幸,它还在。
      “这大概是老天唯一对我好的了”,许星雨贪婪的看着那扇橱窗,心痛,“可惜了这份美意,怕是到不了我手里了。”
      被封在玻璃球内的小女孩静静地坐在孤岛上,仰着小脸看着满天的星星。一动不动。
      她看着天,许星雨看着她。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少女不自觉的念叨出这句词——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很喜欢这句词。说不清谁先谁后,也说不清更喜欢哪一个。总之很喜欢。
      东风吹开了满夜的火树银花,其纷繁绚烂如千树花开齐放的盛景。从天而降的礼花如同漫天的繁星坠落,宛如一场星雨。
      是啊,宛如一场星雨。
      听爸爸说她妈妈怀她的时候去看了一场火树银花,当即就被镇住了,非要给孩子取名“星雨”,于是就有了“星雨”。
      如夜里的星星落下那样好看。
      想到这,许星雨不禁自嘲一笑,“好看什么,半点用也没有。”
      少女又走了,一如她来时的模样。

      阳光依旧暖暖的洒在土地上,透过那透明的橱窗,折射到那被人心心念念的玻璃球上。
      无数星子不约而同地反射着这来之不易的光,把小女孩的脸照的发亮,亮晶晶的,好像照的小女孩眼里含了泪。

      家里一如既往的没人。
      许星雨见怪不怪,径直去往厨房给自己随便做点吃的。
      冰箱里放的还是几天前自己到菜市场买的菜和水果,然而再低的温度也阻挡不了它的衰败。
      有些菜叶子已经老了,甚至有些发黄。
      许星雨也不在意,她一向不讲究这些——左右都吃了几年了。
      电话此时却突兀的响了。
      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它的铃声显得急切而刺耳。
      许星雨匆忙的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她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安,颤着手接了话筒。
      “……嗯,没事……”少女小心翼翼的回答,“我这里都好……妈……你找到……了么?”
      “嗯……嗯……”少女连连点头,“你和爸那里……还好吧……”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许星雨挂掉电话,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
      她的心跳由快到慢,逐渐平复,直至少女再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始终笑盈盈的看着许星雨。
      在这只有她一个活人的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少女似乎是被压的喘不过气,那目光仿佛有如实质般射向她的背。许星雨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小屋。

      班里已经确定好要一起去看流星雨了。就在下周五的晚上,学校操场。
      许星雨打定主意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她在班里一向这么“特立独行”。在她看来,班里同学都是一群蠢货,天真幼稚,话还说不利索就妄想拉帮结派,孤立她。
      也许是少女异常的早熟。
      她看不起她们,不与她们搭话,她们也瞧不起她,用班花的话来讲,就是:“就她清高!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许星雨无所谓,她只顾按部就班的过好自己的生活。
      其他人背地里的排挤和孤立于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她眼里那就是一群小孩在做幼稚的游戏。虽然她还是初中二年级。但她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自封的。

      课间铃声终于响了,许星雨伸个懒腰,打算一头扎进书堆里好好补一觉。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喂——”耳边想起了一道男声。
      八百年没人来她座位找她唠嗑的地方终于罕见的来了一个。
      然而许星雨毫无新奇,依旧不耐烦,继续趴着,艰难的转动大脑,吐出几个字,“什么”
      耳朵上方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传进来,“就问你下周五流星雨去看不我找你有点事儿。”
      一听有事儿,许星雨不带思考立刻回,“不去,流星雨有什么好看的,一堆大火球而已。”
      男生有点儿无奈,“你可别后悔,一辈子见不了几次的”。
      说毕,又点点头,“好吧。”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了。
      许星雨安安心心的继续睡,毫不在意自己刚刚拒绝了一位小帅哥。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少女的独居生活始终一天天的重复。
      然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少女提前步入的老年生活终于被打乱。
      老师说要开家长会了,鉴于许星雨上次期中惨不忍睹的成绩,老师指名道姓要她父母过去。
      刚下课,许星雨乖乖的到办公室,企图跟以前那样说服老师自己家长来不了。
      然而这次老师似乎不打算纵容她,极力准备挽救这个失足少女。
      “我已经和你家长联系过了,他们会过来。”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此刻突然怂了起来,她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又如一条丧家之犬的逃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许是她拒绝小帅哥拒绝的天怒人怨,老天终于不照顾她了。
      玻璃球不在了。
      许星雨一如既往的站在那个橱窗前,呆呆的。
      她心想,怎么会没有呢。那玻璃球一看就土土的,跟其它精致的小玩意儿放在一起就是天上跟地下,标价也不便宜,怎么会有人就给它买了呢?
      ……
      “姐……姐……”,这是许星月的声音,小姑娘刚上幼儿园的年龄,吐字还不清晰。
      “嗯你想要这个吗?”
      许星雨好笑的低头看自己的妹妹。
      “嗯!”小姑娘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就要这个!……它一转……发……发出的声音可好听了。”
      许星雨摸摸星月的头,心中感慨一句小姑娘的发质真好,面上一本正经:“不可以哦!这个太贵啦,姐姐也没有钱买。”
      见小姑娘一撇嘴就要哭,许星雨立刻蹲下,平视她。
      “不可以,要等妈妈回来才能给你买,现在把钱花了一会儿怎么回家”
      小姑娘还是不听,就要哭。
      “行行行”,许星雨只好变法儿的哄她,“姐姐给你买棉花糖好不好?吃完就去给你买。”
      “嗯!”
      棉花糖的生意太好,人挤人的。
      许星雨不由抓紧自己妹妹的手。
      突然有几个人因为谁先谁后的问题吵了起来,推推嚷嚷的。
      许星雨只得让自己妹妹站在一旁,生怕波及。
      许是等待的时间有点长,许星雨一边看着妹妹,又心不在焉的想一会儿怎么把这小姑娘安安分分的带回家。
      可也许上帝总爱开玩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足够发生任何事了。
      许星雨护着棉花糖好不容易挤出了包围圈,抬头却寻不见自己妹妹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
      许星雨边哭边找。她不敢回家,只想找到自己的妹妹。
      手里的棉花糖已不成样子,黏黏的,原本圆鼓鼓的一团现在已经皱吧下来。
      ……
      “正好给自己省一笔开销”,许星雨安慰自己,“就算买了我估计也是三分热度,净是搁家里落灰了”。
      黄昏的风依旧温暖的吹着,天色又暗了几许。
      少女还在那里呆站着。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搭上回家的班车,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行。饭后的老大爷们互约到花园里下棋,每得一子就哄然叫好。年轻的小姑娘们一起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钻入街角的蛋糕店。
      每个人都那么忙,每个人都在进行无数次的擦肩而过。
      谁会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已站了很久的小姑娘呢?
      她心心念念的玻璃球不见了。她手拉手的小妹妹也不见了。
      只有店员当她是一个怪类。
      天渐渐暗了,拖在地上的影子也不甚清晰起来。
      太阳终于消失在了地平线,只残存几片被染红的云还停留在天边。
      月亮渐渐闪现了它的影子,在还泛着蓝的天空里,静静地,不言一语。
      许星雨抻了抻自己早已僵直的膝盖,趁着这将暗不暗的夜,将明不明的天,回去了。
      少女独自走在路上,夜风快过她的脚步,先一步吹过她的眼角,像是要拂去自己情人的眼泪。
      她低头走着,越走越快,要飞跑起来,泪也滴的越来越急。她的手赶不上眼泪滑出的速度。
      这是一个同往常一样安静而和谐的夜。少女的心里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碎掉了。

      许星雨拖拉着脚步回到家,一头扎进沙发里。
      外面的星星被云遮住了。她心想,“我的星星也不见了。”
      许是今天的事消耗了少女太多的心神,她竟就这样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梦里昏昏沉沉的,许星雨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那个夏天,姐妹俩都穿着一条碎花裙。
      她看见稍高一点的自己半蹲下来,哄小姑娘说自己去买棉花糖。
      在众人的推推嚷嚷中,许星雨看见自己拉着妹妹的手将断不断,将离不离。
      许星雨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心里连连摇头:“……不要……”
      身随心动,她猛的冲上前,一把拽过星月的手,对自己劈头盖脸的骂到:“谁让你放开她的!”
      可自己似乎毫无感应,心里依然暗搓搓的企图拿一支棉花糖吸引小姑娘的心思。
      许星雨怔怔的立在原地,她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拥挤的人群,穿过了还哭哭啼啼的妹妹,抓在手里的……是虚无。
      许星雨泪如雨下。
      ——梦里不知身是客。
      天还是那样蓝,风还是那样清。人们熙熙攘攘,人们语笑言欢。棉花糖的摊子依旧火爆。
      没人注意这里还飘着一条孤魂野鬼。
      眼前的场景一幕幕的闪现,像一场始终在播放的老电影。
      少女绝望的哭喊,她一遍遍的拉扯,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拉着妹妹,拼命地要把她俩已分开的手交叠在一起。可这电影就像是被人按了快进,许星雨拉不住,扯不动,终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拿着棉花糖哭着找妹妹。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可许星雨蓦然回首了无数次,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灯火阑珊。

      班里这次安静的出奇。因为过两天就开家长会了。
      每个人都像是被套了枷锁的老虎,终于收起了自己的爪牙。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的驯兽师开心。
      许星雨也不例外。本就寡言的她,现在更沉默了。
      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昨天和妈妈通了电话,她和爸爸都会来。
      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在见到许久不见的父母之后,试问,她会做什么
      是大胆撒娇的央着父母给自己带礼物亦或是扑进父母的怀里诉说自己满心的欢喜和委屈
      许星雨不是,在独居了这么长时间后,再见父母,她只觉得无所适从。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父母。也不知父母该怎么面对她。
      明明是最亲的人,现在却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它像一个扭曲的黑洞,连光都无法逃过。所有的话语,交流,言语所及时交汇的目光,视线,都逃不过。
      偶尔父母回家也会关心她的生活,她同样回以微笑。可那是假意的,虚伪至极的笑容。
      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
      少女的心里很清楚,每次母亲和她说过晚安后,都会在自己的卧室里掩门垂泪,而父亲的烟也是一根一根的抽。
      曾经她也会那样,会坐在母亲的腿上撒娇,会让父亲趴下给自己骑马。
      只是仅限于此了。
      少女的心思还懵懵懂懂,可她已能接受来自外界的信息,一意孤行的疯狂生长着。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许星雨还不敢相信自己父母竟然回来了。
      她爱她们,这一点毋庸置疑。她愧疚于她们,这一点与日俱增。
      少女垂着头跟在父母身后,叽叽拉拉的鞋声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噪音里。
      “我要是不回来,你就打算这么学下去”母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星雨默默听着,不置一词。就知道她一回来就吵我。
      母亲似是很无奈,“我……我就剩你了……”母亲变的极易爱哭,泪水漱漱而下,“你还天天玩,不好好学习……”
      得,又来了。
      少女无法反驳,是她犯了毕生大错。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恨自己恨到自残。可有什么用呢?被家人发现又是骂一顿,然后抱头痛哭。
      只是这些年已经很少提了,妹妹像是一个禁忌。许是照顾她年幼的心情,许是父母在终日的奔波寻找中已疲惫不堪。
      父母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他们要工作,还要找自己不知丢在哪里的小女儿。

      就在流星雨到来的前天晚上,老师找许星雨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次。
      在她父母来了之后,他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正处于悬崖峭壁。
      “你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给我说,她怪你,可是更爱你。怪你不小心丢了她的宝贝小女儿,可你也是她最爱的女儿。她很抱歉这些年不在你身边,以为距离和时间会消除一切伤痛。可现在她后悔了,后悔看到你在她面前一幅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模样。你妈妈……很爱你,可以看出来的,那天她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电话,问我你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朋友,和谁生气了,我没让她担心,说你一切都好。她还立刻得意洋洋给我说你小时候拿过什么什么奖,还夸你聪明……你妈妈,很爱你,很重视你,她只有你了。所以,别再封闭自己了,别让你妈妈担心了,好不好……”
      老师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被风到窗外,跟着云又被卷到天际。
      许星雨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刚开始她还坚信这一定是当老师的套路,可是越听,越听鼻尖越酸。
      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相信,可心又止不住的想听,她用尽整个生命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情浓到了极致,许星雨不能自己,终于嚎啕大哭。
      她爱她妈妈,也爱她妹妹,所以这几年小心翼翼,任凭驱使。
      可她的愧疚总大于爱,所以爱的卑微,爱的小心翼翼。她迫切的希望母亲也可以同样回她以爱,但怎么敢奢望呢?她只愿母亲不要恨她。

      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之后,许星雨一直恍恍惚惚。
      她像是有满腔的精力无处发泄,一下子积攒到了此时。她神经病的在走廊喊了一嗓子,拎起书包疯了一样跑回家。
      她气喘吁吁的扶着双膝站在电话面前,一串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被摁在显示屏里。等她拿起话筒时,心里却忽然生了怯意。
      她有满腔的心事想和父母说,想和他们说自己有一个很喜欢的玻璃球却被别人买走了,想说自己其实每天晚上都没有好好念书,想说自己其实每天都很想妹妹,想说自己每天都吃泡面度日——
      电话接通了,传来的是母亲温柔又有些惊讶的声音:“怎么了?”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等母亲焦心的“喂”了几声后,许星雨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轻轻答:“没事儿,就问问你们到了没。”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想来母亲一定是懂她的。

      许星雨一如既往的来到学校。
      电视里说,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
      女生们都叽叽喳喳讨论今晚的流星雨,男生在商量今晚结束到哪个游戏厅。老师在讲台上自顾自的讲着,偶尔几张小纸条在桌子上传来传去。窗外一片明媚。
      一段被折了无数次的小纸条漏过老师的眼镜抵达了许星雨的桌上。
      “喂,今天晚上去看流星雨吧?我有东西给你。”
      这丑丑的字一看就是路子明的,那天撞到的那个男生。
      “不去!”许星雨嘴硬。
      过了一会儿,小纸条又怂哒哒的传来:
      “去吧去吧,班里人都去。你不去可别后悔!!!”小纸条还附了一张怒火中烧的小人简笔画。
      许星雨眼里嫌弃,把这张纸团吧团吧塞进桌兜。
      没回,心里却偷偷直乐。
      时间终于在同学们的殷切期盼中度过。
      夜色降临。
      操场上坐满了人,嘈嘈杂杂,每个人都在讨论将到来的流星。
      许星雨抱着书包,偷偷摸摸钻入了人群。
      心道,这可不怪我,都是路子明那蠢货非让我来的。
      然后把书包抱在膝上,同其他人一样翘首盼望着夜空。
      等到千山鸟飞绝,等到万径人踪灭。
      流星来了!
      一个个大火球擦着天边划过夜空,杂乱无序的飞过,都拖出一条条梦幻至极的光带。它比日光柔和,比月光绚烂,比这漫天的星光耀眼!
      许星雨看着夜空里不断划过的流星,呆住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才是我,她心想,能够划破夜空的星雨,这才是我。
      幕天席地,流星散出的光芒一泻千里,恍惚了少女的心思。
      她似乎听见了流星划过的声音。
      无涯山水,万里星辰。此刻,唯我而立。
      “你在这啊。”一道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又是这个讨厌鬼,不就是撞他一次。
      许星雨大发慈悲的给他一个眼神。
      然而下一秒她就挪不开眼了。
      路子明手上,是她心碎了许久的玻璃球。
      “嗯……那天不是撞着你了,后来看见你老盯着那家橱窗里看……心说补偿你,就,就买了送你……”
      他后面说的话许星雨没听清,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亮了。
      小小的玻璃球轻轻一转,叮叮咚咚的声音散出来。
      玻璃球内竟发出了光。
      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就好像现在一样。
      静置着的小女孩依旧沉默不语,可许星雨看见了,她黑色的眼睛里分明映着的是满夜的星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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