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斋》拂晓长歌

4、鬼妻（二）

　　第二天秦越起了个大早——太阳都没升起来，没想到一开门便看到沈岑穿着条白色的裙子从自己门前路过，齐腰的长发和昏暗的光线让秦越知道了什么叫惊悚。
　　“那个什么，习惯了，不好意思啊。”沈岑再次摆出了她的招牌式致歉笑容，“我以为这个时候没人的呢。”
　　“……没事。”秦越心说，就算你没人也没必要这样走啊……
　　“不过，难道你没什么特殊习性吗？”沈岑在说这句话时用手拨了拨额前的发丝，皮白如纸的手上，长度约等于半根手指的指甲显得更加夺眼球。
　　秦越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反复重复着“没事的，她要想害你刚刚就动手了”“你不也是鬼么”诸如此类的话，才让自己稍微心平气和了一些。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问道：“什么习性？”
　　“比如大晚上跑到墓地里站着，半夜在厕所里哭，或者跑到荒郊野外遇到个人就让他把自己带回去……”
　　强大的脑补能力让秦越现在有些脊背发凉，让他立刻出言停止了沈岑喋喋不休的知识科普。
　　“你真的没有吗？”沈岑眨着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秦越，在沈岑看来秦越是因为“习性”过于奇葩而不敢言。
　　秦越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道：“特别想吃东西算吗？”
　　沈岑：“……”半晌后，她又道：“你是不是死那晚上没吃饭啊？”
　　秦越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一点后遗症。”沈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拍了拍秦越的肩，说了句“真惨。”然后，“飘”向了远方。
　　沈岑的“习性”终结于第一抹阳光落进邑斋的前一刻，在秦越的注视下，沈岑的头发开始缩短到齐肩，指甲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白如纸的皮肤似乎也拥有了血色。
　　朝曦透过浓绿的松柏映在了院子里，也给院子里侍弄花草的温晏书晕上了一层金色。不得不说，温晏书修剪花枝的情景颇有一副“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虚”的感觉在。即便他手下那一棵绿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稀疏的枝干上只挂着几片可以直接忽略的叶子。
　　“秋日才生叶子，确实晚了。不过，会越来越好的。”温晏书说这话时，眼中似盛着积攒了千年的温情。

　　秦越作为一个久不参加家庭聚会的人，对于亲戚之间联系感情这类的琐事实在不擅长。好在温晏书能顶着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嘴里说着一些似真实假的话，让人半信半疑的。再加之有苏献宇母亲的助阵，才让苏家人确定了他们的存在。
　　针对昨晚秦越提出的“会不会被鬼认出身份”这一问题，在来苏献宇家的路上，温晏书往自己和秦越脸上分别抹上了一层药霜。据说涂此物，能换容改貌，蒙蔽鬼神之眼。
　　药霜的作用立竿见影，在秦越看来温晏书的样貌没了初见那般醉玉颓山，但依旧是个让人见之赏心悦目的样子。主要是那分温润气质，总能让温晏书较之他人显得更为特别。
　　诡异的午饭时刻到了，秦越薛佳璐两个不吃饭的“人”还恰好坐个面对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尴尬。
　　“殷兼你怎么不吃，是不是我做的不合胃口？”薛佳璐先开了口。
　　在秦越看来，一张白的诡异的脸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实在悚然。前天晚上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冰凉的温度秦越至今记得，却又不能表达。只能调动脸部肌肉来了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然后说道：“没有啊。我只是，只是……”
　　“只是来的路上吃得太多，现在还有点撑。”温晏书接过话茬，“随他去吧，他一直这样。对了，佳璐你怎么不吃？”这句话一被说出来，秦越顿时生出一种父亲带着儿子的感觉，虽然温晏书此时的身份确实比他大一辈。
　　薛佳璐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这不减肥嘛，而且我刚才吃了点。”
　　语速平缓，十分自然，显然是经常回答这种问题。温晏书这样想到，闻言他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突然伸出筷子给薛佳璐的碗里添了块牛肉，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了一句：“那吃块牛肉好了，放心不会胖的。”
　　薛佳璐随即夹起了牛肉，放进了一旁小女孩的碗里。她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十分富有母性光辉的说了句：“还是让我们家琪琪吃吧。”
　　琪琪仰起头给薛佳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甜甜的说了句“谢谢妈妈”便继续吃了起来。“来，爸爸给琪琪夹一个大鸡腿。”说罢，苏献宇将一个鸡腿放进了琪琪的碗里。
　　这种家庭的温馨场面让秦越无所适从，坐在一旁温晏书正旁若无人的吃饭。细细的咀嚼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脸上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吃到东西的满足感，让人产生一种他是把吃东西当成了任务在执行的感觉。
　　“咯噔”一声，一碗鸡汤放在了秦越面前。
　　“既然饭吃不下，那就喝点汤吧。”薛佳璐这样说道，嘴边依旧挂着一丝笑容。
　　“是啊殷兼，要是让你姨知道了你一顿饭下来什么也没吃，还要怪我们招待不周呢。”苏献宇也在一旁附和道。
　　秦越一边努力维持着笑容，一边想着如何推脱这要命的汤。这时温晏书在一旁开口道：“喝吧，要实在喝不下就稍微喝点。”温晏书这句话其实是对秦越说，稍微喝点汤没事的。
　　有了这么一句话秦越也就释然了，道过谢后便用勺子勺了一勺汤送进了嘴里。汤入肚后，秦越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是有什么在蒸腾一般，随即给秦越反上来一股腥味。就在那一瞬间，秦越明白了为什么温晏书不让自己吃东西。喝都喝了，便不能只喝一口汤，于是秦越硬着头皮喝了半碗，之后在面上表现出一副吃了美食后的餍足感，摸着自己的肚皮表示自己吃饱了。好在这次，不管是薛佳璐还是苏献宇都没想着难为他了。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温晏书这样说道，走了几步后又对秦越说了一句：“殷兼你还不去给手机充电？”
　　秦越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随即“哦”了一声，便跟在温晏书后面去了客房里。
　　“把这个吞了。”一进客房温晏书便塞给了秦越一颗药，看着秦越吃下去后又道：“现在看来，这个薛佳璐应该可以暂时打消对我们的怀疑了。”
　　“这个女鬼比我预想的聪明一点。”温晏书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晏书：我不喜欢吃饭。
秦越：那你为什么把这个盘子吃的这么干净？
温晏书：我不喜欢吃（别人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