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月》水萧然

2、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清早，孟初阳睡眼朦胧，山林镇日沉默，阳光长作散淡，潭水枯寂凄迷，一蓑烟雨过后，清清冷冷，怅惘如云。
　　素雅的绿纱裙明媚迤逦，一簇簇琼花在院中展露玉颜。孟初阳惊愕，原来，这不是梦。
　　公子，你醒了。琼月巧笑嫣然，迎着琼花别有风情。琼月已为你做好早饭了。
　　你……孟初阳说道，你喜欢琼花？他环视一周，院子里种满了琼花，一夜之间，琼花竟都开了。却开的妩媚，开得轻薄。
　　琼月没和公子商量，公子不会怪罪琼月吧。佳人面色含羞，面颊绯红，眸似秋水，潋滟空濛。
　　既然姑娘喜欢的话，那就多种一些。这院子空很久了，种一些花花草草，也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孟初阳拂了拂衣袖，抚过身旁的古琴，琴声大气瑰丽，指尖流露的是一种不舍的感情。
　　琼月轻移莲步，柔声说道，公子的琴音怎么会有离别之情呢？公子要走吗？
　　他蓦然抬头，旋即又朗声大笑，琼月姑娘，你与我萍水相逢，没想到竟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我若不是与宋家已有婚约，又与含烟相识在先，我想我会爱上你的。
　　公子，你会后悔的。琼月轻声细语，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本是这一带富商孟言善的儿子，一年前，家中飞来横祸，父母病逝，生意赔本，幸好河畔还有这个可供栖身的幽居。含烟自小便与我有婚约，宋伯父信守承诺，并未毁约。但我怎肯轻易入赘。如今准备进京赶考，夺得功名，也好衣锦还乡，不辱门风。
　　琼月娇笑着，凭这份雄心，公子此去定会金榜题名。赶快更衣吃饭吧，不要误了时辰。
　　孟初阳面对琼月，欲言又止，她为何会这般对自己？难道仅凭相貌像她的故人吗？

　　城郊的古道，孟初阳背着赶考用的包袱，缓步走着，就如同落魄的书生。他其实在等人。
　　两顶轻轿飞驰而来，流苏璎珞垂在轿檐，玲珑精致，轿檐的右角，悬挂着一个木牌，上面苍劲地刻着一个字——宋。
　　初阳。轿内传来好听的女声，轿帘被玉指缓缓掀起，雅致的素颜令人难以忘怀，她未施粉黛，眉间那抹孱弱，惹人怜爱，恨不得时刻护在掌心。
　　含烟。孟初阳伫足回首，眼中满是宠爱，含烟，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呢。
　　我怎么能不来呢，赶考之路异常辛苦，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特意做了些点心，你带着在路上吃吧。她召唤着小丫鬟，将精美的糕点递给他。
　　两人含情脉脉，情意向牵。从另一个轿子中，走下一位贵公子，华美的锦袍，精致的折扇，举手投足间都是诗意。他是宋含烟的哥哥宋含柳。
　　孟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清脆的声音如百灵出谷，一听便知是琼月。
　　琼月仍着绿纱裙，风娇水媚的身影群芳难逐，她手持油纸伞，娉婷而来。宋含烟原本病弱的面色更加苍白。她望了眼孟初阳，狠狠地扯着他的衣角，而孟初阳神色恍惚，没想到琼月居然来了。宋含柳轻摇折扇，淡定如初。
　　宋含烟嗔着问道，初阳，她是谁？
　　孟初阳一时语塞，望着琼月不知如何是好。琼月不慌不乱地说，你就是含烟姑娘吧，公子和我提起过呢，真是貌若西子的美人。早上，我收拾屋子，见公子忘记带伞了，就送了过来。
　　收拾屋子？！你难道和初阳住在一起？宋含烟气冲冲地追问，一双美目失去了温柔。
　　不是的，含烟，你多心了。她只是寻找故人，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孟初阳解释着，琼月却笑靥如花，将油纸伞亲昵地递给他。
　　这一切被含烟看在眼中，仿佛是一把利剑刺透了身体，痛彻心胸。她夺过孟初阳手中的糕点，摔在地上，清泠的泪珠滴在了鞋尖，头也不回地冲进轿子。
　　直到轿子远去无踪，孟初阳茫然地收回目光，他清楚现在解释无济于事，她需要清净。琼月柔声地唤着公子，孟初阳幽幽地叹着气。
　　姑娘，你不该来。语气尽是悲痛与无奈。
　　我也只是好心，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公子。琼月如同受了委屈的孩童，低着头，微微啜泣。
　　孟初阳摆摆手，苦涩地说，算了，不怪你，我改年再进京吧。
　　他颓然地往回走，空气中仍弥漫着糕点的香甜，面对着渐渐去的孤寂背影，琼月笑了。
　　笑得诡魅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