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我在元初的万物中遇见你

2、“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常起床铃响到结束都还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张祖新今天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却又兴冲冲地去敲沈承予的床：“起来啦，朋友！”结果定睛一看，床上没人。“哈？！这是出尔反尔了？”
　　“没有没有，刚晨练去了。”沈承予走进宿舍，扯下挂在脖颈上的毛巾搭在椅背上。“就你每天都精气神十足，休息日还晨练，了不起了不起。”“你先去洗漱吧，格斗场没那么早开门，我们中午再去。”张祖新感觉像受到了伤害：“那我起那么早干嘛…我再回去睡会儿…”“随便你咯。”“不过话说，你怎么知道格斗场早上不营业呀？”张祖新有点懵。“噢，”沈承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原来听说过一些。”“好嘛。”
　　“对了，待会儿进了格斗场，不要乱说话。”

　　1PM
　　张祖新和沈承予到了星野的门口。
　　格斗场没有明显的标识，看上去像是地面上的一幢单层建筑，占地面积不太大，周围几乎是被荒草覆盖了，墙面上也满是盘亘的藤蔓。铁制的大门被上了一层深褐色的漆，不仔细看的话不会注意到右上方黑色的“星野”二字。
　　“你说明明就在广场这边，怎么就这么难找呢…”张祖新拿着传单，皱了皱眉。
　　“格斗场的生意，跟大街上的不一样，这里的商品，都是人命。”沈承予淡淡地说道。
　　“哈？”张祖新一方面惊讶于法治社会下的格斗场竟然还在做着带血的生意；另一方面，沈承予怎么对格斗场这么了解，像他家开的一样。
　　“那，我们就这样进去？”“先敲门吧。”“哦。”
　　指关节有节奏地撞击着铁制大门，发出一阵阵厚重的回响。
　　“吱——”大门打开了，迎面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而又身形挺拔的男人，一看就是坚持锻炼的身材。
　　那男人先是轻扫了沈承予一眼，眼神里满是敬畏与尊崇。此时的沈承予站在张祖新身侧，向那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看来他确实是都安排下去了。
　　“你…好…”张祖新怯生生地打破了大门打开后的沉默，略带恭敬地把传单递给男人，“我在广场上收到了这个传单，我和我朋友就过来看一看。”“好的。”那男人接过传单，“这边请。”

　　进了格斗场的大门，是一条看不清尽头的走廊。走廊很窄，只能允许两个人并行通过；两侧有扶手，而微弱的灯光则从嵌入扶手的LED灯管发散出来，幽幽地闪着冷白色的光。
　　男人走在前面，张祖新走在稍侧前于沈承予的地方，嘴唇紧闭，好像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而后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扫视着这条黑色走廊，却又全然没有警校生该有的沉着。
　　沈承予用指尖轻扫过一段扶手，再翻过来，趁着扶手的光，他看到了指尖上沾染的一点点灰尘。“星野也已经这样了吗…”沈承予心里默念。
　　沈承予确实是很久没来这个地方了，自从昨晚发短信那人接手星野之后，他就有意识地想脱离这个血腥暴力的世界。但是，怎么可能呢？从出生就注定了的命运，凭他一己之力能翻出多大的波澜？不过只是按部就班完成父亲的命令罢了。这些年，在格斗场见过的生死、受过的伤，都已成为了沈承予人生的梦魇。这次陪张祖新回到星野，以往种种历历在目，就像是一把尖刀，硬生生地在沈承予尘封的记忆里剜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而夹杂着仇恨、怨忿的痛苦则一下子倾泻出来，铺满了这条昏暗的长廊。
　　沈承予其实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要陪着张祖新一起来。是担心他的安全吗？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吧；是想见见短信那头的那个人吗？也许吧；还是先看看星野究竟要干什么？沈承予说不清楚。

　　终于，三人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电梯，引他们进来的那个男人到电梯的右侧，按下下行键，转过身来，微躬着身子，活脱脱一个酒吧应侍生的样子：“二位请进。”
　　张祖新对格斗场在地下略感惊奇，而沈承予却微微皱了皱眉，原来在星野待着的人，浑身都充满了厚重的戾气，怎么这会儿子，是转性了？也有可能是太久没回来，大家有些拘谨吧…
　　走进电梯，胡乱缠绕着荧光灯的“星野”二字一下子闯入视野，简单粗暴。沈承予眉眼间闪过一丝嫌弃，原来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接手之后都在干什么？“嘿嘿，这格斗场还挺欢乐。”张祖新也觉得有些好笑，这电梯的风格跟刚才的长廊可真是天差地别。

　　随着电梯下行，从地下传来的嘈杂乐声愈发刺耳。张祖新扯了扯沈承予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是个格斗场还是酒吧啊…？”沈承予一时竟不知该作何答复。
　　电梯门开了，迎面而来就是一阵烟雾之气。格斗场里灯光的颜色既绚烂又昏暗，在面前这个充斥着黑色的空间里胡乱突闯，和烟雾一起，像是醉生梦死之地。
　　沈承予脸色一黑，要不是这次带着张祖新，他非把整个场子的人揪起来，好好问问清楚。
　　“二位，”男人说话了，“今天下午三点半，第一场格斗赛将开始。参赛者分别是…”男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
　　沈承予抬眼望了男人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参赛者分别是…李季，和江、陆、川。”那男人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江陆川”的名字。沈承予整个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肩头撞到了张祖新。
　　张祖新抬头问：“怎么了？”“没事，没太站稳。”
　　“现在还早，二位先到休息室等候一会儿吧，到时候我会带二位过来的。”

　　沈承予和张祖新跟着男人，穿过喧扰的格斗场，朝地下深处的休息室走去。但沈承予的世界一下子寂静无比，却又波涛汹涌。“李季”这个名字，沈承予是听过的，这个人最近两年在星野打出了一点名气，但沈承予却从未看过他的比赛，自然不熟悉其身法与力度。但明显沈承予对另一个人的名字更为敏感——江陆川，就是昨晚短信的那个人，也就是现在星野的直接管理者。
　　沈承予从小和江陆川一起在这个格斗场摸爬滚打，无数次被打倒，却又无数次带着鲜血又重新回到赛场上。实力上，江陆川比沈承予略逊一筹，但自从沈承予被父亲安排入正道而江陆川接管星野之后，他与江陆川的交流切磋就很少再是身体力量上的了，所以目前江陆川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沈承予不清楚，他只知道，江陆川既然已经成了星野的控制者，他就没必要再回到擂台上，回到那个曾经让他痛不欲生却又赖以生存的擂台上。
　　“江陆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承予忿忿地从心底咬出这几个字。

　　“二位，到了，请进吧。”
　　男人打开门，张祖新吓了一跳。休息室跟外面的格斗主场浑然不同，整个房间都是暖黄色的调子，像是某种特殊关怀的地方。一暖一恶的冲撞，竟让张祖新有些适应不过来。
　　“那我先出去了，二位自便。”男人顺手带上了休息室的门，整个世界仿佛静音了般寂静无比。
　　张祖新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开了茶几上摆放的一瓶可乐，喝了满是气泡的第一口，掏出手机正准备玩会儿，却发现这地方居然没有信号。“沈承予，这里没信号诶…”张祖新望着还怔怔地站在门口的沈承予，问道。
　　沈承予像是一下子就回过神一样，冷冷地甩了句：“没信号就别玩。”
　　张祖新瘪了瘪嘴，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他把沈承予拽过来的。

　　“咚——咚——咚——”休息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承予转身准备开门，张祖新嘴里含着汽水，喃喃道：“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门开了，沈承予一下子愣在门口，双眼死盯着眼前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星野再见面了。
　　“你好啊！”
　　门外的江陆川伸出手，沈承予有些犹豫，手却被江陆川一把拽了过去。江陆川握着沈承予的手，头向左微偏，瞥了一眼沈承予右耳后一块浅褐色的印记，又突然向沈承予的耳朵突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轻柔地说着：“好久不见。”
　　沈承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刺激地一下子甩开了江陆川，侧身靠门让江陆川进去。
　　“你好，我是江陆川。”江陆川再次伸出了手。张祖新打量着江陆川，瞳孔逐渐放大，居然忘记了最基本的回礼。
　　这简直活脱脱一个翻版“沈承予”！只是身材单薄了些，眉宇之间多了一分痞气，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额头上却带着极其扎眼的鲜红发带，下颌角挂着几点汗，看来是才运动过的。
　　“怎么，”江陆川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尴尬的笑了笑，“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给面子吗？”
　　张祖新赶忙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双手握住江陆川：“抱歉抱歉。”
　　“没事儿。”江陆川的尾音带着上扬的无所谓，转身向还在门口站着的沈承予，“老哥，过来坐呗。”
　　“哥？”张祖新有些惊讶，“你俩认识？”
　　“不认识。”沈承予一下子否认。
　　“我俩怎么会认识。”江陆川开了瓶可乐，递给沈承予，动作一气呵成，相当娴熟。
　　“不喝。”沈承予的语气有些嫌弃。
　　“呵，不愧是警校的学生，这习惯好啊。”江陆川阴阳怪气的调侃成功获得了沈承予的一记白眼。
　　“不…认识吗？”张祖新看着他俩的互动，有些生疑。
　　“不认识。”二人同时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