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播的自我修养》混吃等死中

3、第 3 章

　　程博还在打游戏，一时间没回他，方凡把手机扔在一边，揉了揉言景。

　　他突然又觉得有点后悔——他是不是回的太晚了？

　　万一程博等会就下播了怎么办？

　　他的手指一直停留在他和程博的聊天界面，想写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刚好这个时候，程博结束了目前手上的游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方凡的心提了起来——他看到了吗？

　　他一定看到了。

　　仅仅一瞬间，程博就放下了手机，重新开了下一盘游戏。

　　方凡的心瞬间坠落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像个患得患失的女的在等着男朋友的回信，本来自认为自己是气势汹汹的那一个，却在对方的沉默中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软下了气势。

　　程博从飞机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方凡的手机突然有了消息提示音。

　　“那算了，你好好休息。”

　　方凡捧着手机，一时间心情跌宕起伏，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为前句话沮丧，为后句话高兴。

　　结尾的高兴奠定了方凡心情的主调。

　　他突然觉得很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拿乔的，排一下怎么了，会少块肉？

　　他瞬间来了精神，翻身下床打开了电脑。

　　排就排！

　　“没事我不是很累你下把拉我呗！”他噼里啪啦的打完字之后，就打开了电脑，就盯着游戏的启动界面，心不在焉的开始研究着新出的任务，其实余光却一直在看着他的手机。

　　程博这一局结束的很快，落地刚枪的时候一个拉枪没拉过，被老阴逼阴死了，他退出来，队友刚好过来问他要不要出去吃夜宵。

　　“也行......”程博说着然后突然看到了手机上的微信界面：“算了我不去了，我补时长呢。”

　　“这才月初呢补个屁时长啊，博哥，一起去吃海底捞吧！”队友的语气很热情，手搭在电竞椅上，却不敢真的碰到程博的身体。

　　程博对人好是真的，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是他们总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有一面墙，无声的东西横在他们当中，时刻提醒着他们程博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

　　程博笑笑：“下半个月不是还有很多比赛吗，我怕那个时候没时间请客时间不够，你们去吧，钱算我账上。”

　　“哎呀博哥这哪能呢......”队友连连摆手拒绝，但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强求。

　　方凡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程博和队友正在嘀嘀咕咕什么，程博关掉了声音，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方凡却有些心绪不宁，想了想，又跟程博发了条信息。

　　“你打不打啊！老子他们的刚跟我们队其他几个玩回来，就屁颠屁颠开电脑陪你这小子打游戏了，你要是敢鸽我，走着瞧！”

　　“.......还有方凡他们队的几个人，博哥，你真的不去吗！”队友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方凡的队友？”程博皱了皱眉：“那他去吗？”

　　“不知道，我给你问问。”

　　微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一条字数很多的微信浮在了最上面，似乎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了主人的抓狂。

　　“本来就是方凡他们队窜的局，说是今天训练了一天太累了要出去溜达溜达，不过方凡现在退役了，也不知道他......”

　　“我还是不去了。”程博从手机上抬头，笑着摁灭了手机屏幕：“我刚好有一张海底捞的会员卡，里面没几个钱了，你们把他用掉就行，等会我把验证码发给你们。”

　　队友知道这是劝不动了，程博说里面没几个钱的卡，一般肯定能付了他们这一句的饭钱，程博却又把话说得那么风轻云淡，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方凡答应程博开始双排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早就已经穿帮的事实。

　　那天的双排和平常差不了多少，都是方凡说，程博听。

　　方凡讲了很多事情，讲了他退役之后的生活，讲了他直播时候拍到过的各色路人，讲过他和自己队友之间各种有趣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停过，程博只是简单的应了几句，然后偶尔说一句：“哎那边有人！”

　　方凡还没有来得及拉枪，那边的人就已经被程博干掉了，两个人纷纷跑过去舔包，然后程博会轻轻的说一句：“.......然后呢？”

　　语气熟稔到方凡自己都要以为他们是真的很经常聊天了。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他们在私下几乎都不会主动跟对方说话，方凡是那种人缘很好的人，随便一招呼就会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陪他出去吃饭唱歌，从LOL倒PUBG，方凡的交际圈几乎横跨半个游戏圈。

　　但是方凡从来不会主动叫程博，除非身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气，他才会不情不愿的给程博发个信息。

　　队友笑着拍拍他的肩：“你不是和程博哥两好吗？为啥不叫他？”

　　方凡半开玩笑的耸了耸肩：“我倒是觉得我和他关系好，但是人家也不把我当回事啊？”

　　程博也几乎没有主动找到他，平常也不会找他说话，方凡觉得，他唯一的价值就是在参加各种需要两两一组的团建活动的时候，程博才会过来跟他搭个伙。

　　但是这些想法他都是埋藏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对外，他还是程博最好的朋友，是陪他一路从LOL到PUBG的唯一旅伴。

　　程博身上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魅力，在哪里，他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沉默不显得令人讨厌，他的拒绝惹人怜爱，他偶尔的小骄傲和骚话，只会让人更加的喜欢他，却不会给人一种骄傲自满的感觉，很多人爱他，他似乎有所察觉，但是又似乎毫无所知，他永远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但是那些炙热的目光和爱意却依旧紧紧的追随着他，不肯分给别人丝毫。

　　而方凡却只是很普通的一个方凡，他不会令人讨厌，但是也见不得多讨人喜欢。

　　两个人双排了几句，方凡的人气从十万涨到了快五十万的时候，程博突然说了一句：“我要下播了。”

　　说完在方凡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关掉了直播，退出了队伍。

　　“啊？”方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看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开着直播，电脑上的摄像头很好的捕捉住了他茫然无措的脸。

　　直播的时长最少一个小时起算，如果他现在关掉直播的话，那就不算直播时长了。

　　但是如果他不关，程博关播之前和之后的对比会像撕裂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一样暴露在别人眼里，方凡丢不起这个脸。

　　但是他还是要吃饭的，比起脸，直播人气和因此能拿到的奖金似乎更加重要。

　　方凡只犹豫了一小会，就决定继续直播了，像他这种微博贴吧百度什么上面都和程博绑定在了一起的人，还要什么碧莲呢？

　　还不快趁着成神还没有厌倦他之前，多给自己攒一点人气？

　　他这样想着，心里却觉得有些苦涩，和对着程博微微的恨意。

　　——明明当时叫我来双排的人是你，为什么你就只玩了这么一会就不玩了呢？

　　——徒留我在这里，当一个好笑的小丑。

　　方凡知道他对程博的恶意完全就没有什么逻辑，甚至说出去只会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认为他是一个嫉妒心非常的小人。

　　但是又有谁能真的体会到那种，无时无刻不被碾压，一直生活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里的感觉呢？

　　方凡还记得当初自己其实做过不只一件坏事，对程博。

　　程博刚来他们队之后的首秀表现的太过出众，所以当时就有LPL的队伍看上了他，委托人缘好的方凡来传达他们的意思。

　　“帮我问问呗，”那个战队的经理哥两好的样子拍了拍方凡的剑：“我们对正好缺一个好的AD就能起飞了。”

　　方凡当时说了什么他已经忘记了，不过他记得最后，自己是答应的。

　　“好，我帮你问。”

　　“我好久没有见到像程博这样有潜力的AD了，对了，方凡，这个赛季结束了之后你要不要考虑试试LSPL？我好像有几个认识的队伍还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听天由命吧，”方凡笑着耸了耸肩，借机不漏痕迹的让那个人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甩开：“我最近对PUBG有些兴趣，说不定下个赛季就转行了。”

　　“哦，pubg啊，”经理说：“那也挺好，反正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了，对了，记得帮我问啊！”

　　方凡笑着和那人道别，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为什么。

　　一个直接就是盛情邀请他到LPL当AD，哪怕只是后补也比现在强得多，另一个却只是轻轻的建议自己去LSPL试一试，就连LPL都没有提起。

　　本来任何和我无关的事情，我可以置之不理。

　　可以假装看不见，可以假装听不见，可以假装没感觉。

　　可是你偏偏刺痛了我最敏感最纤弱的那根神经。

　　方凡喜欢打游戏，他也算得上刻苦，每天至少训练十个小时以上，但是，机会却依旧像是渺茫的海市蜃楼一样，看得到，抓不到。

　　明明能和多少LPL的经理选手谈笑风生，明明甚至都对他们每天的训练方式生活作息善用的英雄了如指掌，但是为什么，还是窥不到门路呢？

　　而他求而不得那么久的东西，程博仅仅三天就得到了。

　　气球飘摇到一定高度，就会“啪”一声毫不犹豫地爆裂。不像风筝，还要忍耐断线那一瞬间的剧痛。自由说白了，其实是没有任何再可以失去。我仅有的，也是我最后的底线。

　　那么。

　　留下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