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田雨謇

4、送我回家

　　晚上九点，“凌远翎，这儿。”李烨向着凌远翎招手。三个人一起进了繁花酒吧。
　　“hello，王哥，我又来了。”一进门李烨就热情地向王刚打招呼。
　　“哟，贵客啊，欢迎欢迎，李公子，还是老位置？”王刚笑眯眯地。
　　“对对对，王哥，你这么客气干啥，你不是叫我小李子的嘛？”
　　“嘿嘿，你这不是揶揄我嘛，我那不是喝多了吗？”
　　“对了，王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凌远翎，凌大少。”
　　“哟哟哟，你好你好，欢迎凌大少。”王刚伸出双手准备握手。
　　李烨一下子抓住王刚的手，“跟我握吧。”李烨淡淡一笑。
　　凌远翎眼睛一扫，“叫我凌远翎就好。”没看到沈青。
　　“来来来，各位快坐，坐着聊。”王刚忙把凌远翎三人领到二楼窗边的位置落座。繁花酒吧位于浆洗街后街口，落在一片高低错落的老建筑中的双层青砖瓦房里，酒吧对面的建筑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几颗绯红色的紫荆正开得鲜艳，刚刚才下过雨，石板路还微漾着湿意，在暖黄的路灯下闪着光。
　　“王哥，我和小庄还是老样子，”李烨向凌远翎示意，“你要喝什么？”
　　“随便！”凌远翎看着李烨和周庄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转头看向窗外。
　　“随便是要喝什么啊？”李烨按下心中的不快，笑着问：“玛格丽特，莫吉托？”
　　“上次喝的那种。”
　　“王哥，一杯长岛冰茶。”周庄拍拍李烨的后背。
　　“好好好，等着啊，马上来。”
　　李烨正热火朝天地聊起今年NBA的季后赛，周庄默默地听着，偶尔讨论两句。凌远翎虽然知道NBA，却也不怎么了解，以前因为父母的生意变动经常转学，一个地方刚刚有熟识的伙伴又换到了一个新地方，所以凌远翎并没有什么感情深厚的朋友，从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也并没有同龄人能一起看球赛、讨论球赛。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消遣就是打游戏，可也是自己一个人打罢了，不会有队友协同一起组队过关。凌远翎有时候也会去网吧打游戏，听着周围人群组队打游戏的热闹声音，感觉自己也是这人群的一份子，自己也属于这热闹，但当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却孤寂更甚。
　　其实凌远翎是很愿意和李烨、周庄待一块的，很愿意和他们成为朋友，这样自己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他也知道，李烨愿意主动来找自己，和自己做朋友，也只是因为父母的关系罢了，这其间有几分真情？周庄虽然沉默寡言，可他对李烨流露出的亲近感和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我是多余的。”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想融入他们的渴望，所以凌远翎那么高傲、任性，那是他最后的自尊。
　　“对了，沈青呢？”凌远翎打断李烨，“你不是说沈青周末晚上在这儿吗？”
　　“可能在楼下，你到楼下去看看吧。”李烨一顿，“你找沈青干嘛？”
　　“好玩。”凌远翎向楼下走去。
　　沈青在吧台，“我要一瓶啤酒。”
　　沈青抬头，凌远翎一手撑着脑袋，看着沈青。有一瞬间的停顿，沈青开了一瓶啤酒，递给凌远翎。
　　本来今天过来凌远翎是想给沈青找下麻烦的，可不知怎么，忽然没了心情，一口又一口得喝着酒，看着沈青来来去去，沈青生的高大，穿上白衬衣制服也撑得起，散发着少年将熟的气息，和学校那个穿校服的沈青是有点不一样。
　　借酒浇愁愁更愁，酒喝多了反倒平添忧愁，凌远翎喝了一瓶又一瓶，头脑开始发昏，意识也开始涣散，慢慢地趴在了吧台上。沈青一直拿凌远翎当空气，看见凌远翎趴在桌子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李烨和周庄下楼来找凌远翎，看见他趴在吧台上，李烨轻轻地推了推凌远翎，“喂，凌远翎，醒醒，十二点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家里又没有人。”凌远翎依然埋着头。
　　“什么？你要不要回家，我们送你啊。”
　　“吵死了，你们自己走吧，我不走！”
　　“行，那我们走了。”李烨拉着周庄就出了繁花酒吧。
　　“这个凌远翎，真他妈当自己是大少爷，老子是他小弟啊？呸！”
　　“小庄，你说，我看他喝醉了，好心好意地想送他回家，他居然说我烦？”
　　“好了，别生气了，他不就那脾气吗？”
　　“还错过了看流星，真是烦死了。”李烨开始蹂躏脚下的小草。
　　“没事儿，我们回去吧。”
　　“等等等等，小庄，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你跟我走就是了，又不会把你卖了。”
　　繁花酒吧里。“哎，凌大少，凌远翎？”王刚轻轻地呼唤凌远翎。
　　凌远翎迷迷糊糊地撑起头来，“你谁，什么事？”
　　“呵呵呵，我是这里的老板王刚啊，现在我们要关门了呀。”
　　“哦，这样啊，好。”凌远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趔趄眼看就要亲吻大地，王刚眼疾手快地一把逮住凌远翎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儿。”凌远翎挣开胳膊。
　　“你住哪儿啊，我们送你回家，或者你叫你朋友或者家里人来接你啊？”
　　“朋友，家里人？哪来的朋友家人，李伯也只是偶尔来看看自己，”凌远翎继续坐下，“不用了。”
　　“那哪成啊，你还有啥认识的人在这附近不？”
　　“认识的人？”凌远翎一笑，“沈青。”
　　“哟，原来你认识沈青啊，一个学校的？这就好办了。”王刚四处张望，“沈青，沈青呢？”
　　“王哥，沈青在二楼收拾桌椅呢。”
　　“你去把他喊下来。”
　　沈青从二楼下来，“王哥，什么事？”
　　“小沈啊，王哥我拜托你个事呗，你看这位是你同学吧？”王刚指了指凌远翎，“同学一场，你看，他醉成这个样子，麻烦你送下他了，嗯？”
　　“我没醉！”凌远翎不爽地瞪了王刚一眼。
　　沈青瞟了一眼凌远翎，面无表情，“我不认识他，我们不是同学。”
　　“沈青，沈青，沈青。”凌远翎看着沈青。
　　“嗯？不认识？”王刚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射，“哎呀，小沈呀，你就帮个忙，算帮王哥的忙好伐，你说他要是出了啥事也不好是吧？”
　　“好吧，王哥，我送他就是了。”
　　“哎呀，谢谢小沈啊。”
　　沈青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凌远翎，起来。”
　　凌远翎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沈青一把捞起凌远翎，提着他走出酒吧。
　　“你故意的是吧？你又想做什么？”
　　凌远翎闭着眼低着头轻笑出声，身体重重地往沈青那边一靠，“这才是故意。”
　　沈青眉头一皱，“你再这样我把你扔大街上。”
　　凌远翎又撞向沈青，沈青偏头怒视，“你有完没完？”
　　“没完。”凌远翎眼都没睁再一次撞向沈青。
　　沈青一把把凌远翎的胳膊甩下，扔开凌远翎就走了。
　　凌远翎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湿湿的石板路上，“喂，你回来！沈青，你回来！”
　　沈青不理会。
　　“沈青，你不能把我扔在这里，这地下还有水呢！”凌远翎朝着沈青的背影喊道，“你再走，我就告诉班上的人你在酒吧兼职。”
　　沈青背影一僵，转身走了回来，“起来！”
　　“我起不来，拉我一把。”
　　沈青一使劲一把将凌远翎从地上扯了起来，弄得凌远翎还向前窜了几步。
　　“住哪？我给你叫个车。”
　　“不知道，不记得了。”
　　“凌远翎！”
　　“你扶我走一段吧，说不定我就想起了。”
　　“你脑子喝坏了是吧？”
　　“我脑子真有点晕。”
　　沈青扶着凌远翎走在浆洗街的青石板路上，午夜时分又下了场小雨，这是个朦朦胧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