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田雨謇

2、纠葛

　　“以后就咱们三个一起了，凌大少，以后你要是看不惯谁我立马帮你收拾，绝不叫你烦心，对吧，周庄？”李烨说着看向周庄，“是，你说得对”，周庄推了下眼镜，看向凌远翎。
　　“嗯。”凌远翎两手撑在教室外的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那个白色身影，沈青正抱着一叠数学作业走向教师办公室，阳光落在他脸上，整个脸都被蒙上了一层光晕，发丝在阳光里闪耀，风吹起校服外套的下摆，衣袂翩翩。沈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教室的方向，刚好跟凌远翎的目光撞上。“fuck！”凌远翎向沈青比了个中指，然后转身，“走，我饿了，去吃饭，我请客。”“好咧！”李烨拉着周庄一起向校外走去。“神经病，抽什么疯！”沈青冷哼一声。
　　凌远翎转学到漓水中学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天天跟着李烨混迹于漓水市纨绔子弟的各处据点。凌远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想睡就睡，睡烦了就打会儿游戏，再烦了就直接逃课。老师们也不敢多管他，只求他不打扰其他同学，尤其是不要打扰沈青。沈青是漓水中学的理科尖子生，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次次考试全校第一，拿遍各种奖学金，深受老师和同学，尤其是女老师女同学的喜爱。无他，谁叫沈青长得好呢，183的身高，挺直的脊背，肩宽腰细腿长，即使穿校服也穿得无比熨贴，配着那张棱角分明的禁欲冷漠脸，绝对是漓水中学最惹人瞩目的存在。
　　凌远翎第一次见到沈青的时候就讨厌，他讨厌沈青脸上那股目空一切的高傲，讨厌他挺直的脊背，尤其讨厌他在面对别人的热情时的冷淡疏离，凌远翎简直不明白，“这些人tm的是有病吗，没看见他那副臭脸吗，眼巴巴地贴上去做什么，犯贱！”
　　“喂，我问你，你对沈青了解多少？”凌远凌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李烨，李烨心中不爽，但还是笑嘻嘻地答道：“沈青啊，尖子生呗，天之骄子呗，还是个小白脸，哈哈，你跟他在一个班不比我们更知道这些。”
　　“不是这些，说点特别的，我不知道的。”
　　“特别点的哇，哦，那就是他特！别！穷！”
　　“嗯？”凌远凌挑起半边眉，“具体说说。”
　　“他爹死得早，就他妈一个人养家，对了，他还有个妹，一家三口住在城东的老房子里。就因为他穷，他还经常做些兼职赚点儿钱呢。”李烨答道：“还说个事儿，沈青周末的时候还在繁花酒吧当过招待呢，就是后街口那家繁花。”
　　“我上周去怎么没看到过？”
　　“哦，听繁花的老板说他家好像出了点事，不空过来了呗。”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我是谁啊，这么点事而已，他家穷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他年年拿奖学金，就是为了贴补家里，怎么了，凌大少，怎么突然对沈青这么感兴趣。”李烨揶揄到：“难道你看上人家了？”
　　“哼，我是讨厌他！”
　　“他惹你了？”
　　“就是看着他烦，我说，以后别让他有好日子过！”
　　“行，你凌大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以后他没好日子过。”
　　沈青第二天一进教室门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桶水淋了个透，连带着手里的书也打湿了。
　　“哈哈哈哈，活该！”凌远翎边笑边拍桌。
　　沈青怒视，“是你做的？”
　　“什么是你是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做的，我看见你这幅落汤鸡的样子，我高兴成不成，哈！哈！哈！天降正义，活该！”凌远翎回击道。
　　“再说，你问问同学们，是谁做的，嗯？”
　　沈青目光环视一周，没有人回答，教室里噤若寒蝉，有女生用眼神示意凌远翎的方向。沈青明了，走向自己的座位，脱下湿透的外套，用外套微微擦了擦头发，忍着不适上课。
　　沈青无意招惹凌远翎，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凌远翎这种纨绔子弟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班会上，“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调换一下座位，这次月考排名前10的同学可以优先选择座位，其他的同学座位自由组合。”班主任罗思拍拍手，示意同学们抬头。根据月考成绩每月调换座位是漓水中学素有的传统，也算是激励机制之一。高二文理分班后，罗思被安排担任理科班高二（1）班的班主任，高二（1）班是理科尖子班，根据高二分班考试成绩组成，能够分在1班的都是成绩顶尖的那批学生，当然，还有像凌远翎这样父母有钱有势的学生。
　　“好了，沈青，你先选，你看看要坐在哪里？”
　　作为月考排名第一的沈青自然享有最最优先权，“罗老师，我就坐原位置，不用换了。”沈青答道。沈青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沈青喜欢坐得离讲台远些，不用时常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有时候眼睛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舒缓下精神。
　　罗思耸耸肩，“那好吧，其他同学赶快决定哦。”现在的位置是开学的时候同学们自己随意坐的，高二开学那天沈青因为兼职耽搁了，来晚了窗边的位置就剩下第五排了。排名前10的同学都没有选择沈青旁边的座位，男生们怕被沈青掩盖了光芒，剩下的两个女生太过害羞。凌远翎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沈青，看着沈青湿透的T恤携裹着的背影，沈青并不瘦弱，小麦色的皮肤下有限的皮肉里隐藏着力量。凌远翎轻笑一声，抱上书拖着椅子来到沈青座位旁边，“喂，我要坐这里，你坐其他地方去。”凌远翎向原座位上的同学偏头示意。班上的同学目光都投向这里，凌远翎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沈青自始至终没有偏头。
　　罗思轻轻一笑，“好了，那今天的座位就这样决定了，周五最后一节课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祝同学们周末快乐，下课！”“罗老师周末快乐，拜拜！”漓水中学虽然是漓水市最好的高中，但是并不提倡补课，高一、高二周末照常放假，周五不上晚自习，高三时才会安排周末补课。
　　沈青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喂，让一下，我要出去。”
　　“喂？我没有名字的吗，你说喂是在叫谁？”凌远翎长腿一伸，双手抱胸微微仰头看着沈青。
　　“凌远翎，让我一下。”依然面无表情的沈青。
　　“喂，你父母没教过你说话要有礼貌吗？”
　　“凌远翎，请让我一下。”眉头微蹙。
　　“你让我让我就让啊？现在，这一刻，我不想让。”凌远翎嗤笑一声，转过头。
　　沈青居高临下地盯着凌远翎，然后拿起书包，把凌远翎的课桌向前一推，准备从凌远翎腿上跨过去。凌远翎手疾眼快地一把扯住沈青的T恤下摆，沈青被带着向后一仰，情急之下回头一把抓住凌远翎的肩头，目光对上凌远翎的眼睛。沈青第一次注意到，凌远翎眼睛长得很好看，杏仁眼，双眼皮，瞳孔里似乎装着一湾湖泊，波光熠熠，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由于凌远翎经常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很少有人注意到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盯着你的时候，让你有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
　　“你干什么，起开！”凌远翎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一把推开沈青，收回腿，然后开始整理衣服。“把我衣服都抓皱了。”
　　“那真是抱歉了。”沈青冷冷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凌远翎不自觉地抬头看着沈青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