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网人天》潇湘夫子

1、第一章 满院春色

　　地网人天
　　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万物化生。
　　从起点到终点，和从终点到起点的路程是相同的。起点——终点，终点——起点——是相同的。但是，行走所用的时间是不同的。起程时，我是一个乞丐；归来时，我是一个疯子。
　　春色满园
　　花开花落，人生几何？春去秋来，悲欢几多！
　　我必须在四点钟起床，以躲避那双最先寻视大地的眼睛。这种眼睛多半是会讲话的：或讥讽、或嘲弄、或谩骂。
　　大地是我的温床，绿茸茸的草坪是我安眠的绿毡被，大张的蒲葵，是我飘拽摇摆的百叶窗。有个自言住惯高楼大厦的“游方乞丐”，曾善意地邀请我，要我住进他在“梦楼”的皇宫。说里面有张宽大光滑的石板床，要比我的“别墅”高贵豪华的多。我断然拒绝了他，我知道他是想利用我，利用我的嘴巴，为他解决醉卧良宵孤枕难眠的寂寞。他是个卑鄙的家伙，他大言不惭地告诉我：他曾从一个少妇的短裙内偷漾过一汪绿波。我时刻诛咒他，诛咒他溺死在那汪绿波里。
　　四点的眼睛看不到太阳，只能听到虫鸣，和夜总会的歌声。这一切都是为我，我没必要懒在“床”上，我激奋地起床。所谓起“床”，也只不过是改变一下我与大地的接触方式。安眠时，我是大地的包袱，我曲伏在她滚圆的肩上，令她摆甩八千里也摆甩不掉。起“床”后，大地是我的包袱，我很轻易地把她踏在脚下，露出黑瞎子般的憨笑。
　　我常为能最先挺立在大地之上而骄傲，为能在脚下践踏一方土地而自豪。
　　起床后不能洗脸，这是为了生活的需要。如果想要唱好晨黎之时的一曲丑剧，最好还要往脸上涂些泥巴，因为在阳光照耀大地之前，我不能被人认知，特别是要躲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我要把短衫敞开，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装成一个骑着“人头马”回家的自由民。何处是我家，鬼才知道，或许在上帝的帽沿下。

　　让长天在我的腋下颤抖吧！让大地在我的脚趾下叹息吧！让人间在我的齿尖上碎裂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前后左右上中下，大大小小点点滴。
　　沥涕浃浸溢泄泣，呕哑啁喳咽咄吁；
　　真真假假你我他，王八乌龟鳖鼋鱼。
　　哈哈，真乃绝唱也，真乃绝唱也！想写好诗吗？抱着剩猪蹄啃去吧，十年后打出了酸臭饱嗝，你就是诗圣。
　　到洒吧里坐一会去吧，杨玉环那小妞叉八着两条腿，大张着红唇想干什么？乐师哪里去了？唉哟！这种下三流的穷光蛋也要包房，把他给我拉出去，人不出来把浑小子的内裤扯出来，让姓杨的先穿上，让厨师敲着锅碗瓢勺奏上一曲“乐在今宵”，让杨玉环给我跳一曲“恰恰”。

　　李隆基那小子还赖在床上干什么？装什么病！我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把姓杨的内裤脱下来给他送去，别忘了在慈禧的尿盆里浸一下。
　　唉，现在总有一些聒不知耻死皮赖脸的家伙，装出一副无病呻吟的丑态，乞求得到别人的同情。给他一毛小钱他便去寻欢作乐。单为此，我就不忍洗光了面皮，顶着正午的阳光，走进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 。我听不惯别人的□□，也哼不出自己的哀曲。我只能在我的行宫里游乐。不在黑夜，不在白日，只在四点的夜光中，自我的陶醉。
　　不要给那些流浪社会主义街头的家伙一毛钱，这些无耻的家伙，丢尽了国之荣光。不要丢给他们一块面包，遇到我也一样。
　　许多人错误地把我也纳入他们一流，这是完全到底的错误！我一双腌臜的手没伸在任何人面前。谁指我的父母我宰了他！
　　把世上的流浪汉都赶到下水道里，庆祝大地上的猪猡乔迁进了地狱，升了官发了财，做了黑暗子民的领导者。
　　我奉劝所有善良正直的人，和我的敌人，不要把吃剩的果皮和糕点丢在地上或垃圾筒里，不要豢养那些可恶的猪猡。他们不值得同情。谁说我是贼喊捉贼？没这些施舍我早就升上天堂，给玉皇大帝挠背去了。都是你们这些所谓仁义的人，让我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
　　谁把井盖叼跑了？谁把绿化树折断了？谁把垃圾筒翻了个底朝天？把里面的美味佳肴抢了个净光。谁打破了夜总会的琉璃门？谁朝迎宾小姐脸上啐了一口唾沫？谁把少妇深藏的那汪绿波荡了出来？谁把发廊妹没穿内裤的秘密抖了出来？谁把按摩女郎的舌头咬破了？谁践踏了林荫下的花朵？落了大地一片红。这些丰功伟绩，都是谁干的？
　　哈哈哈！谁笑的最好就是谁干的！
　　这些废物，这些无赖，他们没在大地上培植过一棵花木，他们没收获过一粒谷物。他们连一滴水也没给与过大地。砍断他们攫取的双手，让他们回报大地，回报人间一滩黑血。砍前要把他们的双手用硫酸清洗三千次，否则，他那腌臜的手会熏染人类的血种。
　　各家都把门户锁严，要上三道防盗门。不下大雨永远不要拉开窗帘，看到满窗外的凄惨你们会心慈手软、发出感叹。
　　告别那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广厦，最好在一阵火炮中把它轰掉。否则，不久的未来会从里面竖起一面上书：“乞讨天下”的大旗来。捣乱了富贵人的安乐窝，闹翻了金阳光大世界是谁的功过？
　　对！还是把他们全都赶进下水道，让他们去挖掘地下宝藏，去治理地下河。让魔鬼撒旦为他们颁发劳动奖章，让金阳光大世界成为他们一世不可实现的梦想。谁敢给他们安排工作？浑蛋！打听了没有，他们可全是无官亲、无财源、无文化的“三无人员”。那怕他们一气能盖一栋楼，那怕他们一气能筑万里路，那怕他们一气能耕万亩田。嘿嘿，只要他不会溜须拍马，只要他不会唯唯诺诺，只要他没有官亲贵人相扶，谁也不能给他们一个毛角硬币。当然是在大地上，下水道里的世界我们不管。
　　让他们绕地球疯跑三千圈吧！让大地吸干他的血汗，让他们干瘪成一面五彩旗，缀挂在撒旦的门庭。
　　四点，它离黑夜很遥远，它离黎明也很遥远。我是它们的分界线。失去黑夜，同时又失去白日的感受，与拥有黑夜又同时拥有白日的感受是相同的。在这个既光辉灿烂、又寂静无声的时刻，它让我失去一切之后，又让我满足一切。四点，它是我的上帝！我是万物的上帝。这，就是我无比快乐的原因。
　　我离开了酒吧，我失去了一切。我的敞怀衫被扒脱了，我的水磨蓝长裤租借给了杨玉环。她向我发誓，她只借穿一白天，她想在红日遍地之后，离开姓李的那个老头子。她要到人才市场上显显身价，找个穿很多衣服干活的工作。她说只要找到了合意的工作，她就当掉那只耳环买条长裤，当掉一枚戒指买副乳罩。她必须在明天的四时之前归还我的一切。她租用我一天外衣的回报是陪我跳十曲“恰恰”。我不怕她不还我外衣，我押着她一只钻石戒指和另一只白金耳环。
　　唉！怪我不该在“后花园”落基大庆时，把仅有的一条前三孔后六洞的三角裤衩转让了“游方乞丐”。他答应给我一只破了两个指孔的“富地”全棉袜。可现在，连袜子的影子也没见着，“游方乞丐”也太不守信用了。
　　没衣没帽有什么羞愧的，上帝不也是一个赤条条的汉子。天上没种棉花，他也不可能穿人间的污衣。看一下伊甸园的亚当夏娃，就会明白，没吃红苹果之前的人祖，也是赤身地行在世上的，正如现在的我。哈哈哈……，我还比他们多只没底的袜子和一双断襻的拖鞋呢！
　　我不能再穿这双断襻的拖鞋，听到狗吠我会摔倒的，因为疯狗常把没穿外衣的人当做猪。我是人！进化了五十亿年的人！虽然我吃的和猪一样，但是，我的肉是为了吃肉而长的。而不是让你疯狗打牙祭。不过也没什么办法，谁怪狗眼看人低呢！
　　我断襻的拖鞋，你就飞走吧！别再埋怨我，说我脚踏着你的脊梁，不能让你飞黄腾达了。加足马力，飞到另一个星球上去吧！改换了天地之后，或许你成为一顶桂冠，被人顶礼膜拜呢！
　　啊！多么凉爽的海风呀！在太阳出来之前，我必须找块面包填饱肚子，才是我的生命之需。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王八蛋，怎么都这么饿，连个面包渣也没给我预备。刚过斋戒日还是想造反？量你们也不敢，机关枪铁甲车可不是只对付坏蛋的。
　　什么，今天是愚人节？面包全被那些愚蠢的家伙吃完了！难道我不够愚蠢吗？为什么没有我的面包？
　　胡说，我聪明？我聪明还会吃不到面包，挨饿受冻吗？聪明人吃不到面包比傻瓜还愚蠢百倍。既然我是个蠢货，我的节日就应有我的面包。谁敢不分我一个面包，我唾淹总统府。
　　什么，面包全让聪明人冒充愚蠢人吃完了？！他妈的，到底是谁在吃面包？是聪明的绅士还是愚蠢的农夫？
　　搞不清说不准就不能分面包。这些狗官，是不负责还是开后门收红包拉私人关系搞官倒？全是十足的蠢货！老实向贫下中农交代，面包到底藏在哪啦？
　　下水道！谁让你们这么干呢？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知不知道面包是用什么做的，知不知道面包的来历？我们反倒成了乞丐，真是天大的笑话，不知道金光大道也是泥筑的吗！说，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喂耗子？你们这些该杀的，怎么，耗子比我们文明，比我们有羞耻感，白天不出来与你们争食，晚上舔光你们的碗盘，洗净你们的锅灶，见到你们还摇头摆尾三躹躬，不与你们争夺地上的空间，主动到地下开辟新世界。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看你们衣着这么华丽，还以为你们有着大慈大悲的高尚灵魂，没想到你们竟这么卑鄙下流。你们怎么把我们和野耗子相提并论。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四肢健全的人，而不是低级动物——最起码不是像耗子那么样的畜牲。给我们一把锄头我们能锄地，给我们一煤铲我们能挖煤，给我们一把钢锤我们能炼铸，给我们一架机床我们能锻造。当然啦，给我们一条领带，我们也不会把它当做吊死鬼的围巾，但是我们多半会把它当做裤带扎在腰上。
　　而野耗子能干什么，你们竟让它们吃本该属于我们的面包。更何况现在是四点，野耗子也熟睡的时辰。这个时辰是我的，我是此时大地的主宰和上帝。况且这是在我的“后花园”，在我的“行宫”。你们最好识趣一点，老老实实把面包拿出来。否则，我就亮出家伙什，刀枪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唉呀，我的老天！讲了半天我这是给谁唠叨呢，对着这个垃圾筒浪费了几多感情。这些该死的人，怎么把垃圾筒塑成了菩萨的面孔，安插新人员也不向我园主通报一下，真是该杀。不过既然是垃圾筒，我想里边一定有面包，如果有倒还罢，从你肚里找不到一点食物，我就砸你个稀巴烂。
　　唉哟！你还真对得起你这副菩萨面孔 ，倒真给我备了一块大慈大悲的菩萨饼。不过太干硬了一点，唉，放到这痰盂里泡一下是再好不过了。嗯，还有点面饼的醇香呢！唉，这个痰盂怎么这么眼熟呢？噢，这不是武则天的尿盆吗，我说怎么有股牡丹花的馨香呢！连剩饼都变得酥甜脆软了呢！何不把这盂玉液一饮而尽呢，吃了狗嚼的馍，还怕狗舔脸吗！
　　啊，好酒好酒呀！非女皇玉液，无以醇美甘润至此也！
　　美味佳酿，吃饱喝足，妙哉妙哉！悠悠荡荡，清清闲闲，爽爽快快，欢欢乐乐，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敌无友，无苦无伤，我乃至圣至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