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所可依》简爱勋

3、一样的残缺

　　安依依看着林夕走出去，吊着的心在放下来，她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但是这样的心里障碍她没有办法克服，应该是那天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忘记吧。
　　应该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学校距离家比较近，父亲不想养成她娇生惯养的习惯，总是让她自己上下学。
　　她像是平时一样仰着头看着渐渐要落下的夕阳，但是比平时多了点欢快，三步并成两步，蹦蹦跳跳往家走，因为爸爸说今天他的学生刘叔叔回国了，今天晚上全家要出去吃大餐帮这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刘叔叔接风。
　　想着晚上的大餐没有注意到街边的路沿，被绊倒，想站起来却发现有人压在她的身上，酒腥味混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冲进她的鼻子，少女时代的她看到男人手臂上的纹身，心里怕的要死，喝醉的人像是死人一样的重量。
　　她想尖叫看着男人的眼光慢慢从底下挑上来，声音已经冲到嗓子眼却没有办法冲出来。
　　从小饭店又走出来几个男人嬉笑的把她身上的男人扶起来，她被解救了，心里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她边走边哭，拍拍身上的泥土，但是身上被沾染的酒味却没有办法挥散。
　　她哭不是因为膝盖上的刺痛的伤，也不是愤怒和委屈，是一种自憎的感觉。
　　厄运中的人多了一种对自己的怨憎，她觉得是自我的某种残破才招致了某种命运。
　　这件事情安依依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十岁的她站在家门口抹干净脸上的泪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想让任何人问起。
　　安依依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门，家里一片安静，心里松了一口气，想回房间换下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穿的衣服。
　　路过父亲的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咚咚红木家具被撞击的声音，沉闷。
　　安依依好奇的透过门缝看到了她那个年纪不可能接触的情感的表达方式。
　　安依依顺着墙边滑落着身体，父亲是这样的人，那个时候的安依依没有接触过同性恋这个词，那样□□的画面让安依依觉得男人都是危险的，充满着侵略性，甚至是恶心的。
　　安依依听到里面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闪进自己房间，靠在门板上，这个时候的安依依觉得自己不再是完整的，虽然她好像没有改变，但是总觉得自己变得残缺。
　　晚上的接风宴上，安依依躲开刘叔叔表达的对小孩子的喜欢，安依依发出像是杀猪一样的声音，坐在距离那位刘叔叔最远的座位，大大的圆桌只有四个人的饭局，安依依和大人们中间隔了好几个桌位，无论母亲怎么抱她到刘叔叔和父亲身边，安依依总会逃离。
　　安依依还记得晚上回来之后母亲教训她没有礼貌，让大人难堪之类的话，安依依不在像以前总是和母亲打着哈哈，这次一句都没有反驳。
　　那位刘叔叔之后在父亲的医院工作，隔三差五就会到家里拜访，安依依看到这位刘叔叔总是怯怯的眼神，他来拜访的日子，安依依总是远远在跟在他们身后，在安依依的心里知道他们的事情是不对的，是对不起她母亲的。
　　安依依想到这些只能紧紧抱住自己，双臂抱住自己的感觉好像是自己才可以给的安全感。
　　安依依感觉到对自己的厌恶，这样的厌恶，并不是一种狂躁的情绪，不是一场喧嚣的引爆，更像是一场战争过后弥漫的烟尘，在心里挥之不去，却呛得吓人。
　　安依依看着窗外的月亮升到半空中，乌黑的沉默等待着被打破。
　　林夕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手臂伸的老长把一套护士服放在床上，身体后退几步，白天已经知道安依依的敏感。
　　林夕没有说话背过身子去等待着安依依换衣服，交织摆弄的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安依依换好衣服，走过去，扯扯他的衣角，两个人有默契的把口罩戴的密密实实的。
　　夜晚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等待的是突发事件，没有最好，那就是偷懒的最好时间。
　　安依依跟在林夕的后面，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不自觉的加快脚步，眼神躲闪着，却还是没有逃过被叫住的命运。
　　“林夕，你出去啊，帮我带点宵夜回来。”
　　林夕突然停住，安依依就像是在紧张状态慌了的女司机，要踩刹车的时候变成了油门，撞进了刚刚转身的林夕的怀里。
　　“这个小护士什么时候来精神科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值班的护士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安依依看，带着点探究。
　　“我女朋友，也是这里的实习护士，我们正好打算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帮您带。”
　　林夕把一只手搭在安依依的肩上，用力的一揽，紧紧的把安依依护在怀里。
　　安依依闻着林夕身上消毒水夹杂着臭汗的酸涩的味道，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只能不断的深呼吸压下去。
　　“既然是女朋友还不好好介绍介绍。”
　　值班护士要从护士台走出来，无聊的夜晚好像发现好玩的八卦的欢喜。
　　“我女朋友害羞，下次吧。”
　　林夕揽着安依依的肩，加快脚步离开，安依依像是被拖着走的。
　　医院夜晚走廊的灯印在地板上变成一个一个的黄圈，低着头的安依依心里数着一二三四，每一个黄圈的间隔是一米的距离，这是她小时候父亲带她到医院值班的时候她发现的。
　　终于逃离了这个禁锢她的医院，她的很多记忆都和这个医院有关，站在医院外面大马路的对面才有着自由的感觉。
　　林夕放开安依依的肩膀，自动远离几公分的距离。
　　“之后有什么打算。”
　　“活着。”
　　安依依想把这一刻当做是一个分岔口，之前的人生总是在讨好着生活，之后的生活就来讨好自己吧。
　　安依依在林夕的出租房落脚，要想活下去必须有钱才能在这个现实中生存，安依依找了一份便利店晚班的工作，这样不讨好的工作，安依依却觉得很舒服。
　　这样的平淡和自由像是刀口舔蜜，之前所有的苦难是个刀口，如果刀口本身的锋利和疼痛感感受不到，后来的蜜汁舔吸起来也会少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