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上仙阿南传》洛水鱼

4、第四章 妖娆

　　“老子当年那么喜欢她，她却喜欢那个三十万岁的老头子。”——岚风君看起来并不老吧，听闻当年天上地下大小女仙没有一个不想嫁给岚风君的。
　　“老子年纪是小了些，大家都是上仙，又看不出来……”——刚才谁说岚风君年纪大来着？青鸟殉情的时候是十六万岁，舅舅，比你大了足足九万岁啊。
　　“岚风君有什么好的？剑法了得？和魔君沧茕一战还不是赔了半条命……”岚风君是仙族第一战神，三界公认，十五万年前那一战毁了沧茕的狼子野心，拯救了不知道多少生灵，可惜自己也身受重伤，不然也不会三十万岁就寿终，最重要的是，此战之后青鸟对岚风君一见倾心，矢志不渝，追求了十五万年之后，随他而去。
　　“她喜欢上他的时候，他的儿子都比她大……”
　　“什么，岚风君还有儿子？”阿南第一次插话，刚才玄言絮絮叨叨，她只是在心里嘀咕。
　　“你不知道么？岚风君下界历劫，爱上一个凡间女子，那女子陪他历了十几世，始终得不到仙缘，终于还是魂飞魄散，再也没能出轮回塔。十几世不过百千年，岚风君却辜负了青鸟十五万年。他们有个儿子，就是那个紫阳真君，现在不大走动了。”
　　阿南不喜欢繁文缛节，娘亲带着她走亲戚，她只是跟着在后边打哈哈，有些亲戚都拜见过上千次了她还是记不住模样，辈分谱系也一概记不住，什么紫阳真君，若不是温文的师父，阿南管他是谁。阿南决定不告诉小舅舅自己喜欢的就是紫阳的徒弟，她接着问，“到底什么叫喜欢嘛？”
　　玄言又灌下一杯醉南风，人已经软在桌子上，含混不清的说，“喜欢……就是喜欢……”
　　阿南十分后悔，应该早打断他的，一瓶醉南风，就听了个岚风和青鸟的故事。

　　醉了的玄言被宫奴抬去寝殿安歇，阿南没有赶夜路，也在未书宫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玄言把睡得迷迷瞪瞪的阿南从床上拖起来，黑着脸问，“我昨晚跟你说什么了？”
　　阿南揉揉眼睛，蔫不拉几的说，“岚风和青鸟的故事，陈芝麻烂谷子。”
　　玄言舒了口气，脸色缓和之后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捏捏阿南的包子脸道，“你这是怎么了，多大点儿年纪就入了情劫。”
　　阿南白了他一眼，翻身躺下，两眼无神的望着床帐顶上的盘龙纹，道，“昨晚你醉的太快，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喜欢？”
　　玄言原本想好好打趣她一番的，想到今后还少不了求这位小祖宗，便忍了下来，把一条锦帕往她脸上一扔，道，“亏你白白活了三千年，还参不透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凡人一世不过数十年，他们比你聪明多了。”
　　阿南拎起帕子，好浓的脂粉气，上面绣了一丛花还有一只蝶，阿南哪里顾得去看针脚绣工，只见一行黑色的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阿南喃喃念了三遍，抬头看玄言，“什么意思？”
　　玄言收了贱笑，爱怜的叹了口气，又捏捏阿南的包子脸，说，“你是不是很想对他好，喜欢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对他好，没理由的对他好。”
　　阿南这次听懂了，她一把推开玄言，回终南山去了。她要对他好。
　　可惜阿南不知道，玄言活了七万八千岁，也未曾比她强了多少。

　　回到终南山的阿南像变了一个人。
　　从来不肯好好修炼的人常常背着从玄言那里新骗来的一柄寒冰剑和温文、空蒙二人一练就是几个时辰，上先生的课哪怕是讲经也认真的听着，时常抱着一本经书和温文论经，一论也是几个时辰，甚至还迷上了下厨，跟着厨房里的顾大嫂一忙活还是几个时辰，端出来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反正没人敢说不好吃的。
　　这些都不是阿南最大的改变，用终南山山麓那只桃花妖的话说，阿南最大的改变，是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只名叫妖娆的桃花妖是终南山最美的女妖，她扭着妖娆的身段，用妖娆的声音告诉她的花妖小伙伴小方，你家小姐终于像个女人了。
　　阿南的音调变低了。
　　阿南走路的步子变小了。
　　阿南还是穿白裙子，但是裙摆上绣了枝枝蔓蔓的花。
　　阿南会脸红了。
　　阿南会自己绣香囊了。
　　阿南不再和终南山的小仙小妖们漫山遍野的跑了。
　　所以阿南喜欢温文，终南山上下仙妖皆知。
　　只有阿南还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她只对小方说，有次没忍住，告诉了空蒙，她说，“一弹指六十刹那，那日我喜欢上他，只用了一刹那。”
　　空蒙什么都没说。
　　温文也什么都没说。阿南给他炖了汤，他收下，说好吃；阿南给他绣了香囊，他收下，说好看。
　　然后仅此而已。
　　三载花开花落，终南山上陪阿南长大的小仙小妖们心中，有些早就把温文当他们的“南姐夫”，有些为阿南不值，骂他是个“薄幸郎”。只因为温文生的实在是好，性子也好，终南山上下没有婚嫁的大小女仙女妖，和阿南一样心思的却也不少。
　　温文的性子也着实太好了些，阿南常常恨得咬牙切齿。
　　今儿去找他下棋，他却陪着后山山溪的小水仙下山逛早市去了；明儿和他论经，却瞧见他腰间的香囊又换了式样；后日经过他房前，又听见山脚那只鸟妖的箫声打他窗里飘出来。
　　空蒙说，“温公子女人缘真好，我就没有他那么讨人喜欢。”

　　玄言来看阿南。玄言说，“你有三年没出过终南山了。”
　　阿南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小舅舅的喜酒，阿南一定会去吃的。”看着玄言的面色像是镀上了一层冰，阿南只好收起笑脸，说，“强抢兄嫂的名号你都担了，不会又想悔婚吧？”
　　三年前温文来钟南山那天，玄初拉着玄言大醉了一场，回去天宫还是没能改了天帝的主意，合婚婚贴发遍三界上下，婚期就定在二十二年后的吉时。对于上仙来说，这算赶得紧的了。不想没有一年功夫，东海长公主便以死相逼，逼着老龙王上了天宫，屈膝下拜，要把这门婚事移到二太子头上。东海龙王是天帝嫡亲的堂弟，地位尊崇非同小可，将近二十万岁的仙龄舍了一把老脸低声下气的来求，天帝即使吹胡子瞪眼也只得依了他。合婚婚贴重新发了一遍，婚期不变，新郎换人，这下三界内可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玄言说，“我早晚要娶亲的，娶谁不是娶？如此又能解了大哥的难。算他欠我一次。”
　　玄言又说，“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洛洛是真心喜欢我。”
　　阿南不说话。玄言去东海，说是去下聘，摆明了就是去勾搭长公主黎洛。东海长公主虽和玄言一样活了七万还余着好几千年，却几乎没出过东海水晶宫，哪里是情场老手玄言的对手，没有三个月便缴械投降，开始闹腾着悔婚。
　　阿南觉得这位洛公主很可怜，但她不能说，因为她觉得玄言也很可怜。
　　沉默了好一会儿，阿南说，“我听说未书宫开始整修了。”
　　玄言点点头，“洛洛的皮肤见不得阳光，原本修的是天未宫，如今改修未书宫了。院子里全部种上了极高极大的梧桐树，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的。”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玄言说，“我刚才看见温文了，他还没有得到仙骨么？”
　　阿南摇摇头，说，“还有七年，终南山仙气这样盛，他应该没什么大碍的。”玄言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阿南又说，“遇上温文之前，我不知道玄初舅舅为什么不肯结婚，遇上温文之后我就知道了，若是让我嫁给别人，我是万万不肯的。”
　　这话出口之后阿南又后悔了，觉得戳了玄言的痛处。玄言只是笑笑，他毕竟比阿南多活了七万多岁，有些事，他看得开。
　　阿南仍是三年前的模样，没有丁点进步。温文冲她笑笑，足够她自己傻笑半日，温文主动过来问她一句经，足够她激动三天。有次她和温文一起下终南山，温文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终南山下山的这条山路一共有多少层石阶？”
　　阿南摇摇头，温文说，“我们来数数看吧。”
　　两个人肩并着肩，一步一步从山顶走到山脚，三千九百八十二级台阶数完，阿南幸福的快要昏过去了。
　　可是下山之后，温文什么也没有说，办完了事情，两个人就那么回去了。
　　小方于是又被派去找妖娆，妖娆对着镜子描着长长的远山眉，冷冷的抛出一个一直没有变过的问题，“他有说过喜欢你家小姐么？”
　　小方摇摇头，然后回来找阿南，又冲她摇摇头。
　　阿南很失望，但妖娆说的有理。
　　夸你的汤烧的好，没有用，可能汤是真的好，也可能是客气，他并没有说喜欢你。
　　日日穿着你做的衣服，没有用，可能是衣服做的好，也可能是他没有别的衣服穿，他并没有说喜欢你。
　　问你一段莫名其妙的经，没有用，可能是他真的想知道，也可能是他也很无聊，他并没有说喜欢你。
　　阿南一次次让小方去问，每次妖娆的回话都是，“他并没有说喜欢你。”
　　阿南还是不死心。一起练剑没有用，一起看星星呢？一起论经不行，一起数台阶呢？他若是不喜欢我，怎会和我一起数过三千九百八十二阶台阶？
　　妖娆的回答仍是摇头。
　　每当这种时候，阿南总会拍案而起，对小方斩钉截铁的说，“妖娆错了，他一定是喜欢我的，我要去问他！”
　　但她从来没有勇气走出过房门。
　　这种事，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南也问不出口。
　　她不敢问，只能继续日日腻在温文身边，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