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人间》林海翁

4、回忆是从这里开始的

　　回忆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雪子是怎样离开我的，那是6.10的黄昏。我可以肯定的向各位发誓，那是我有史以来觉得心痛的一次，觉得珍爱之物要离开我了，她终于要离开我了。一切都是预想的那样，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终有一日也会从别人那里失去。
　　那天下午，我将我的头发梳起来，因我从未让别人看清楚我的眼睛。我想让雪子清楚的看见我的脸，同样的我想再一次看看她。于是，我从6.10的早晨等到了6.10的下午。终于，在黄昏来临的刹那她也终于来了，终于来了。雪子。
　　“阿树，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我没有丝毫的避讳，就这样直接的回答她。或许雪子从未看见过我这种口吻和神情，顿时哑口无言。为了缓解尴尬我告诉她：“开玩笑而已，不必当真。”顿时，雪子长出了一口气。
　　我发誓那是我看见过最可爱的表情之一，其余可爱的表情是由雪子主体本身自然而然发出的。
　　“永远都这样可爱吧，雪子。”我在心里默想。
　　长时间的对视后，我问雪子：”要不要喝杯奶茶？”
　　她没有迟疑的回答到：“好啊。”
　　学府路街47号，等你来奶茶店，我常常一个人去的地方，但这次不同，我决定带雪子去喝那里的奶茶，关于他家的奶茶口味，我可以自信的告诉你他家的哪种类型最为出众，口感最佳。这些都是我长期一个人品尝过各种口味的奶茶，从而得出来的结论，因此，在他家我是绝对的，要是错了，那也不是我，是他的店。
　　“嗯，就是这里了，进去吧。”我说。
　　迄今为止我仍然能想起雪子那天说的可爱的笑话。
　　“感觉像是被你骗了，然后上了刑场的感觉。”雪子说。
　　果然，像她那样的女生应该是某种可爱的因素做成的吧。尤其当她吐舌头的时候或者脸颊微红用手不停的扇着风的时候吧。
　　坐下去之后，那个肥胖的老板便笑眯眯过来了，凭我的想法来说，那位老板像是一位屠夫，虎视眈眈的准备磨刀狠宰我的钱包。不过没事，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是雪子啊。
　　“阿树，这次要喝点什么？”肥胖的老板问我。
　　“跟往常一样，红豆，加一点冰，不要糖，就这样。”我回答他。
　　“我也一样哦。”雪子笑着说。
　　我看着雪子有神的大眼睛，脸色微红了一下。说了声：“怎么，你也喜欢这样？”
　　“嗯。”雪子就这样轻声说了一句。
　　有时命运之主真是会开玩笑，雪子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竟成为我以后用来避免解释的一种托词。只要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厌烦的事情，我总是用一个嗯字就解决了。果然雪子是最棒的，就连以后的托词都为我铺垫好了。
　　我记得，那天的黄昏真是漫长啊，余晖照在雪子的脸上，像极了古画中的仕女，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并且对自己发誓，我可能会对别的女孩子动心，但能在一起生活的只有雪子一人。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专情。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雪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是继续念书，我可不想按部就班的接受家里的安排，唯有继续念书才是躲避人际交流最可行的办法，只有乖乖躲在班级之下，并且，独立徘徊于体制的灰色地带就不会受到伤害。”我脸带微笑的对雪子说。
　　“我也是呢，虽然我们选择的道路一样，却是抱着不同的想法。阿树，你难道不希望长大，或者换而言之，不喜欢改变吗？”
　　“雪子，还真是温柔细心呢。可是雪子，你的假设是错的，根据人体生长结构，不长大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这不可违背的，不具有可逆性。至于你说改变，这更是无稽之谈，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说白了，面对这些，都是自然不可抗力的因素。所以，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能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活下去。因此，孤独才是正解。”
　　“是吗？看来我们有时并不能理解彼此呢。”
　　“雪子，有时相互理解可能也是一种伤害哦。”
　　“对啊，相互理解就会相互习惯，然后麻木不仁，到最后闹到不欢而散。”
　　“正解。”我回答雪子道。
　　然后，随着杯子里的奶茶渐渐落空，我预感到离别的时刻要来到了，这种时刻简直让空气凝结的无法呼吸，所以，我才无比的讨厌离别。重要的是，不是离别这件事，而是跟谁离别，如果单单只是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当然不需要刻骨铭心，但偏偏是雪子。为什么是雪子呢？多年后，我仍然这样问。
　　“阿树，奶茶我喝完了哦。”雪子轻声的说。
　　“嗯。”我淡淡的回答她。
　　“那…….那我可以加一杯吗？”雪子瞪着她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我。
　　“当然可以！”
　　以后也一直这样跟我喝奶茶吧。我心想道。
　　“这家奶茶的口味真心赞，不错哦，阿树。”
　　“当然！这是我长期一个人喝奶茶总结出来的规律。更重要的是，还很便宜，简直是睡觉的最佳场所。”我自豪的回答她。
　　“可是，阿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停顿了很久，我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可是，我并不想给出这样的答案，于是，我带着这样的后悔，再一次孤独的生活着。我想，我可能错过了最后一次接近雪子的机会。然后我带着悔恨自责的心情，不断不断的停留在那个夏季。那年夏天的风，可真是冷啊。而且，还没有任何预警。
　　“雪子，我送你回家吧。”
　　“嗯，好。”
　　记忆里的那条学府路真是短，仿佛只消一刻，便到了雪子家的楼下。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到了。”雪子说。
　　“嗯，好。”我同样用她回答我的话，回答她。
　　我知道，在此刻属于我和雪子的结尾已经来到了，命运之主圈定的结尾。在巨大的命运之主面前，为了躲避惶恐，我选择了沉默。真是自负又可笑的选项，然而，我偏偏就是这么幼稚。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们是多么的不同，认识到自己是何等的卑鄙，何等的卑劣。为了自己自私狭隘的想法，丢掉了自己的珍爱之物。到现在，我清晰的记得，那天最后的天色。那是逼我回忆的最后通牒。嗯，回忆是从那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