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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第一章

      消毒水的味道让肖云本就翻腾的胃此时更加难受。他捂着嘴呛咳了一声,旁边立刻递过一张纸巾。

      “再忍忍,一会就没事了。”覃飞拍拍儿子的背,皱眉看了眼表,“老肖可真行,这种事还能迟到,儿子是我一个人的?”

      肖云浑身都在哆嗦,根本无暇回应父亲的抱怨。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区的人有不少都和他是相同的表情——忧愁、恐惧、悲伤以及自责。年轻人谈起恋爱来激情澎湃,忍不住偷食禁果在当下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做好措施中招的也大有人在。但似乎没有人和他一样,是由家长陪着来做流产手术的。

      上个周末回家,老爸肖海照例给儿子做了最爱吃的清蒸石斑,结果鱼一上桌肖云却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爬不起来。覃飞还以为儿子在外面上学瞎吃吃坏了肠胃,可当他发现肖云耳后那颗继承自自己的“圆房痣”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这代表肖云怀孕了——立马气得掀了饭桌。

      “你才大三!加上研究生,还有四年才毕业!”要不是老公拦着,覃飞的手指头得戳到儿子的脑门上去,“说!谁他妈干的好事!”

      “老覃,别激动,你看把儿子吓的。”肖海军人出身,体格健壮,覃飞是当老师的,还比他矮将近一头。可即便是这样肖海也快要压制不住暴怒的丈夫,只好转头劝肖云:“儿子,儿子你别哭,跟爸说,到底是谁啊?”

      眼见儿子光是掉眼泪却一声不吭,覃飞不耐烦地问:“是不是赵晓军,嗯?”

      覃飞说的这个赵晓军和肖云是青梅竹马,父亲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两个孩子从小一起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肖海转业后他们一家人就搬到了新家,但肖云和赵晓军不管怎么考都在相同的学校里,就连大学也是同一所,只是不同系。覃飞是看着赵晓军长大的,那个学霸级的孩子也很讨他这个做老师的欢心。而且两家是世交,要真是那孩子他发发火也就算了。现在大学可以结婚,大不了给肖云办个因病休学,等孩子生了再回去继续念也行。

      但肖云摇了摇头,这彻底点炸了覃飞。他拎着肖云的领子把人从椅子上揪起来,脸贴着脸吼道:“不是?!肖云啊肖云,你爸我天天教育学生‘谈恋爱不是罪,不爱惜自己才是’,我是没和你说过这句话么?啊!?”

      “老覃,老覃,别动手!”肖海赶紧把覃飞的手从儿子的领子上掰开,然后挡在儿子和丈夫之间,“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护着!肖海!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覃飞又急又气,看见儿子抖得像寒风里的叶子一样又心疼,转脸一股脑把火气撒在老公身上。

      “爸……对不起……”肖云抽着气,说出来的话直打颤,“我找……找不到他了……”

      “什么?找不——儿子!儿子!老肖!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眼看肖云身体一晃顺着椅子出溜到地上,覃飞和肖海立刻急白了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学校临海而建,从南门出去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沙滩,一到晚上便有很多卖水果和烧烤的小贩聚集在此。肖云有时下了晚自习之后会和同学一起到这里吃烧烤,吹吹海风享受青春。

      有人起哄让肖云喝啤酒,被他拒绝了。事实上他能喝点啤酒,但他答应过覃飞和肖海,绝对不在外面喝酒。虽然不是女孩子,但他有“圆房痣”这种樱花瓣一样的肉粉色胎记,代表他既可以娶妻也可以嫁人,就像他的父亲之一覃飞那样。这样的人并不多,在社会上也得不到特殊照顾,所以当初学校把他安排进4人间的男生宿舍时覃飞还去校务处闹了一顿,弄得校方只好给他调了间单人宿舍。

      肖云总觉得覃飞对自己照顾过度——他一米八的个子,练过跆拳道,篮球从初中打到大学,想欺负他还真没那么容易。用肖海的话来说,那就是“你爸爸没生女儿的命却还要操丈母娘的心”。这话肖云只当笑话听,他自己也没分清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所以都到了大三了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他们旁边那桌坐了几个一看就是“社会人士”的家伙,脖子上是手指宽的金链子,说话粗门大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肖云挪了下板凳,稍稍离他们远一些。之前发生过大学生和这些地痞流氓起冲突的事情,两边都喝了酒,一句话没对付就打了起来,结果学生中被捅死了一个,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这是座海滨城市,和另一个国度隔海相望,帮人偷渡是个挣大钱的买卖。

      那边吃饱喝足起身就走,摊主追上去要钱,其中有个方头大脸的家伙骂了一句“跟他妈老子要钱,你个狗杂种活腻了是吧”就一脚把人踹得趴在地上。另外一桌飞出来个啤酒瓶子,“嗙”地一声砸在踢人者的背上。那人回过头,赤红着眼牛喘着粗气,朝瓶子砸过来的方向大吼:“谁啊!那个王八羔子敢他妈暗算你爷爷!”

      肖云看到有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青年站起身——也是手指宽的金链子,肌肉结实的胳膊上还有纹身,但长得很端正,眉宇之间有着一股和身上那种打扮不相称的英气——走到那人面前,朝旁边啐了口唾沫后笑道:“你爷爷我扔的,这片儿的买卖归我罩,怎么着?不给钱就想走?”

      方头大脸的家伙用方言骂了一句,肖云是本地人听的懂,很侮辱人的一句话,这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纹身青年没听懂,但他看到了肖云的表情,立刻明白这不是好话。可没等他张嘴,对方的拳头就朝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下一秒,打人的被扭着胳膊压在地上。纹身青年手上稍稍一使劲,那家伙就比杀猪嚎得还惨。

      “狗杂种,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这是我何远铮的地盘儿,想撒野,换个有能耐的来!”松开手站起身,何远铮稍稍掸去衣服上的皱褶,从兜里拿出烟盒,敲出一根背着风点上。

      “刀!”肖云的惊呼随着刀刃银色的光芒脱口而出。

      何远铮应声回身,一脚踢飞对方手里的凶器,紧跟着又是一个回旋踢,将人从马路这边踹到对面的绿化带里。这一场惊变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看呆了周围所有的人。

      眼看着何远铮朝这边走来,身后的同学赶紧拽了拽肖云的衣角,示意他赶紧走别招惹这种人。但被何远铮的眼睛直直盯着,肖云的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挪动。

      “嘿,同学,谢了啊,欠你份人情。”何远铮弯腰从桌上拿起下单用的油性笔,握住肖云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手机号,有任何事都可以给找我,随叫随到。”

      被何远铮握住的瞬间,对方的体温以及随风飘来的淡淡烟味令肖云的脸瞬间涨红。直到被同学拽回学校里,他脸上还烧得滚烫,心跳剧烈得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肖云从未想过自己会联系何远铮。毕竟对方是个混混,他的家教里不包括和这种人扯上关系。那个电话号码被他抄到一张纸上夹进书里,却并没有存到手机之中。至于当时那瞬间的心跳加速,他也只是把这归罪于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结果。偶尔在外面吃烤串时也再没见过何远铮,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想知道。

      暑假期间肖云留在学校给留学生当帮教,还是周末才回家。周五晚上,他处理完事从学校出来已经接近十点,错过了回家的末班公交车。他本想着给肖海打个电话来接,可突然记起他们趁覃飞放暑假去旅游了,只好站在路边等出租。

      这段路有点偏僻,出租车很少,肖云用手机下单也没人接。就在他琢磨着往大路上走一段好打车时,突然听到旁边的草丛里有动静。他以为是野猫,回头看过去,发现是个比野猫大得多的身影趴在那。他朝那边走了几步,试探着问:“谁在那?”

      草丛里的人动了动,伸出一只沾着血的手朝他招了招。“帮个……忙。”那人嗓音嘶哑,“借我……电话……用一下……”

      肖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但当他看到那人胳膊上的纹身时,放在手机上的手指却迟迟没有按下。他靠过去,蹲下身轻轻扣住对方的身体把人翻过来,借着路灯看到何远铮的嘴唇因失血而苍白。
      “天呐,你怎么了?”

      何远铮费劲地睁开眼,视线在肖云脸上对焦,片刻后松了口气:“是你啊……同学……再帮我一次……拜托……”

      将手机递给对方,肖云看着他按下一串号码后说了几个数字就挂断电话。何远铮把手机还给他,气喘吁吁地说:“别报警……我受的是枪伤,会被抓。”

      “可你得去医院!”顾不上会被血蹭到衣服上,肖云拽住何远铮的胳膊架住对方的身体把人撑起来,“失血过多会死的!”

      “我知道一家……就在海滨路……”

      如果不是靠在肖云身上,何远铮几乎无法站立。肖云焦急地四下看看,还是没有出租经过。他从背包里揪出运动外套缠住何远铮大腿上的伤口,然后把人拖到大路上,伸手拦住一辆出租。

      何远铮说的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医院,连私人诊所都称不上。肖云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紧张得浑身冒汗。给何远铮取子弹的医生的白大褂上斑斑驳驳,看上去好久没洗的样子。随着子弹“当啷”一声掉进托盘里的声音传来,肖云的狂跳的心也稍稍平复了一点。

      “算你小子走运,没伤到动脉,好好躺几天就成,不过我这没病床,要躺回家躺去。”医生往袋子里塞了几支针剂和几片药,“自己会打吧?消炎药。”

      肖云看到何远铮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扔到桌上,看厚度得是四五千的样子。

      “嘿,小帅哥。”医生喊住正架着何远铮往出走的肖云,“他可能会发烧,袋子里有退烧药,烧起来就给他吃一片,要是超过40度赶紧送医院啊,别耽误。”

      肖云使劲点了点头。

      将何远铮送回到家里,肖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留下对方一个人,烧起来没人管一定会死,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搅进了犯罪事件。要是真被警察抓了,覃飞一定会气犯心脏病。
      何远铮躺在沙发上看着肖云手足无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走吧,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那个……有没有其他能……照顾你的人?父母……兄弟姐妹之类的?”肖云伸手摸了下何远铮汗湿的额头,滚烫。他赶紧从袋子里翻出退烧药,可找遍了冰箱和厨房也没找到白开水,啤酒倒是管够。

      “我没有……亲人……”何远铮的意识因高烧而稍微有点模糊,“一个……都没有……”

      他听到门响,以为肖云走了。谁知过了一会,门又被推开。肖云走到沙发边蹲下身抬起他的上身,将退烧药塞进他嘴里然后喂了口矿泉水。“你什么都别说,这样要是警察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至于被按包庇罪起诉。”肖云抹去鼻梁上挂着的汗珠,“明天周末,等你退烧我再走。”

      何远铮睁开眼又闭上,问:“你是学法律的吧……同学。”

      “我学计算机的,我爸是法院的。”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薄被盖到何远铮身上,肖云在沙发边铺的地毯上坐下,用手支着脸看向对方,“我跟卖烧烤的老板打听过,他说你不是那片的,那天晚上收拾那个混蛋算是行侠仗义。”

      “呵……迷上我啦……”何远铮扯着失血而发白的嘴唇笑笑。

      肖云的脸稍稍有些发烫。他别开视线,不去看何远铮高挺的鼻梁和乌黑成扇的睫毛。“睡吧,有事叫我。”

      “怎么称呼?”

      “……肖云。”

      摸索着握住肖云的手,何远铮点点头。

      “谢谢你,肖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何远铮因养伤而无法出门,肖云就隔几天往他那跑一趟。被肖海从小培养出来的军队作风让他无法忍受何远铮家里的凌乱,他花了整整一天把那个猪窝一样的地方收拾干净,包括把分割厨房和客厅之间那已经干涸的鱼缸刷洗出来。

      “我们去买几条鱼回来养吧。”面对焕然一新的鱼缸,肖云觉得不放点什么进去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劳动成果。

      “行啊,你喜欢什么鱼?”何远铮抹掉肖云脸上的汗水,没想到这动作让对方向后退了半步。他歪过头,笑着问:“怎么?怕我?”

      “切,一个瘸子,谁怕谁啊?”肖云别过头,手指不自然地揪着衣角。他耳后的樱花瓣样的胎记就这样暴露在何远铮的视线里,空气中骤然凝起一种微妙的气氛。其实何远铮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但今天却让他格外口干舌燥。轻咳一声,他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说:“走吧,去买鱼。”

      何远铮受伤的是左腿,并不妨碍他开车。第一次坐进何远铮那辆保时捷跑车里,肖云盯着豪华的仪表盘,干巴巴地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拽过安全带为肖云扣好,何远铮发动汽车驶出车库。

      鱼买回来之后,往鱼缸里灌水是个大工程。忙活了两个多小时,鱼缸里的水终于注满。“这个水要先养几天,不然鱼进去就死了。”肖云打开鱼缸的灯,把温度计贴着鱼缸内侧吸好。

      “所以你就把鱼先养在我的浴缸里?”何远铮笑着皱起眉头,“那我洗澡怎么办?”

      “你伤口不能沾水,不是一直用擦的么?”肖云白了他一眼。

      眼神顺着肖云的身体线条游走了一圈,何远铮突然伸手扣住肖云的腰贴着他的耳朵说:“不如,今天你帮我擦?”

      肖云本能地想要挣开对方,但吹在耳边炙热的呼吸却让他手脚发软。贴在背上的体温令心跳飙升到临界点,如果再强烈一点,肖云觉得自己就会死了。“别这样……”双手抵在鱼缸的玻璃上,肖云急促地呼吸着,“远哥……别……”

      “小云,说实话,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扣住肖云的手指,何远铮低头亲吻对方的颈侧,“我想要你,就现在……”

      淡淡的烟草味道飘进鼻腔,就如同他们初见时的那种味道。肖云从未感受过心脏被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他在何远铮的动作下慢慢转过身,颤抖着闭上眼,羞愧而又期待地接受了对方炙热的嘴唇。

      “小云,小云。”

      覃飞的声音把肖云的思绪拽回现实。他侧过头,看着刚刚赶到医院来陪他做手术的肖海,还有一脸麻木等着领他进手术室的医生,眼前阵阵发黑。曾经何远铮套用段子里的话跟他说“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联系不上我了,别担心,我不是变心而是死了”。当时他是当玩笑来听的,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噩梦成真。“我没有亲人,小云,要是能有一个家,我保证我会用生命来守护它。”何远铮吻着他许下承诺,如今却生死未卜。

      而当肖云把自己所了解的关于何远铮的一切都告诉父亲们后,覃飞更是态度坚决地要他把孩子打了。他特别能理解覃飞的心情,毕竟,就算何远铮不死,覃飞也不会让儿子和那样一个混混在一起。

      对父亲们来说,他的爱情不是爱情,只不过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一时冲动。

      “该你了,去吧,老爸在这等你,别害怕。”握住儿子的手,肖海为难地叹了口气。他既心疼儿子,又劝不动态度坚决的覃飞。而且就他的立场来说,真该结结实实地揍那个何远铮一拳。
      猛地抽回手,肖云站起身,边向后退边说:“求你们,让我留下这孩子,行么?”

      覃飞抬手就给了肖云一记响亮的耳光,心疼得肖海赶紧一把扶住儿子摇摇欲坠的身体。拽开肖海,覃飞指着肖云的鼻子吼道——

      “你要留这个孩子,就别认我这个爸爸!”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我就喜欢写这种带球跑的……
    喜欢的就多多收藏吧,我这个人日更起来很疯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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