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之妻（修改中）》泊语

1、死去

　　窗外的春光绵绵的眷顾着这郊外的小巷，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日光从纱窗渗进来，绵密柔和地交织在床上人的身上。

　　许诗年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她躺在床上，仍旧没有回过神，思绪仿佛永久停留在了生命彻底消逝的那一刻。

　　她恍惚怔仲想着，墙角的腊梅是否临风独傲，宫门前的梧桐叶有没有落下，想着今年的初雪何时会下，想着小宝长了一岁，是不是长高了一些，想着今年的收成是丰收还是歉收。想着多久没有看见这么柔和的日光，想着鸟叫的声音真好听，想着——自己死去多久了。

　　死亡的那一瞬间，其实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生前痛苦不堪的挣扎，对活着的渴望，对未能达成心愿的不甘，和失去得到机会的控诉。

　　许诗年死在了一个深秋。

　　寒凉的季节，寒鸦栖枝，大雁南飞，宫墙外的枫叶都尽染红了，一层一层铺叠开来，如血一般刺眼耀红。太阳已经向西偏去，余晖洒在地上，落下淡淡阴霾似的树影。宫宇内不知怎的飞来几只黑鸟，尖锐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天空，似哀似诉。

　　她犹记得那个傍晚黄昏，身体格外虚弱，连喘一口气都无比费力。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也只能听着一边宫人们一边抱怨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碌。

　　一切，都像极了牢笼，而困在其中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的胸口很快喘不过气来，似有一颗大石死死地压着心肺，这感觉，有点像是溺水，窒息感如影随形，但却没有疼痛。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像是轻飘飘浮在水里，就像被丢在水里泡肿的尸体，开始散发腐朽的气息。

　　"快，请太医来，就说娘娘不大好了。"
　　这声音必定是带着恐慌和急切的，因为你听到了断断续续的颤音。

　　真奇怪啊，人在死之前怎么注意的都是这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啊，她最关心的呢？她最关心是什么啊……

　　那些话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像是沉没在深黑的大海里，随波浪拍打，朦朦胧胧的，始终听不真切。

　　恍惚间，瘫在床上的身子被扶了起来，她身上冷得如一块千年寒川上挖下来的冰，却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叫太医再开一碗药来，快。"

　　是那个人的声音吗？

　　…………

　　你日日夜夜盼着见到的人，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该和他说什么？

　　许诗年嘴里又涌出一滩血，堵在她喉咙里的那块东西死活下不去。

　　是谁塞进去的呢？谁硬生生掰开了她的嘴，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却笑着叫她去死呢？她有些迷怔了。

　　她想当时她是极为痛心愤怒的，那人必定是她亲近的人。可是她亲近的人，缘何要害她，是为了这皇后的宝座吗？还是盯着皇长子的名头？亦或者是冲着阿承去的？还是，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又一阵剧痛袭来，她的脸狰狞扭曲，仿佛有一把利刃在她腹腔中搅动，先是把五脏六腑都搅碎了，后是把心上的血肉一块块拉扯出来般的疼痛。

　　“阿承……阿承……”她痛苦地不停唤道，握住她手的人一僵，语调中含着莫名的凄怆：“慧娘，我在，我在……”

　　“这药是不是有毒？”“是不是你要杀了我？”“我的小宝在哪里？”她心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还没问出口，那一口气噎在她心口，不上不下地吊着她。

　　“我的孩子在哪里？”她像一只不安的小动物，神色张皇地问着儿子的下落。“大皇子……大皇子殇折了。”一旁的宫人跪倒在地，溢出哭喊的声音，一下一下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孩子……死了？许诗年的脑子一片空白，本就是强弩之末，乍闻噩耗，她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慧娘！”好像有谁在凄哀地唤着她，她想抬起手来安抚一下，但是身子已经沉下去，再也升不上来了。

　　这秋天，终究还是太冷了。

　　昭平元年十月，新帝元后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