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仙记事》来杯麦酒

4、表姐

　　“阿娘，”云含光依偎进母亲的怀里，状似无意地问道，“您可还记得，我房中那镜子是什么来历吗？”

　　“凤鸣镜？不是与你说过，那是你父亲自蓬莱秘境得来的古神秘宝吗？”叶氏掌管着偌大的云府内务，兼那凤鸣镜乃是上古仙府所出之物，她怎会不记得，偏偏女儿一贯嫌弃那镜子不够玲珑可爱，自记事起便多次旁敲侧击想要换了它，却不知要不是有那镜子守着她那闺房，她这个做母亲的怕不得夜夜担心得睡不着觉了，“怎的了？”她刮了刮女儿的琼鼻，“莫不是又嫌那镜子笨拙丑陋，想要换了它？”

　　“阿娘！”云含光嗔怪地撒娇，“那是含光素日不懂事，才会嫌那镜子不甚好看，只是经了昨日那一遭，方叫含光明白，有些东西不能只看外表，”她往叶氏的怀里更深地钻了钻，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冷冽下来，语气却是未变，“有的东西看似精致可爱，却如万毒之蛆，触之即死，而有些或许没有好看的外在，却如那蚌中沙砾，总有历经磨难绽放光华的一日。”

　　就如同前世那些云家风光正盛时千方百计攀附上来之人，亦是云家破败之时落井下石最为无情凶狠之辈，世间善恶人情冷暖都叫她尝过一遍，总不能还不谙世事如天真孩童一般。

　　叶氏闻言，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这话可真不像往日娇纵的女儿能说出来的话——谁不知道云家小女儿云含光最是喜爱那精致漂亮的物什！无论是衣食住行，云含光自来不会亏待自己，向来是只看外表不问其他，越是精致好看的玩意儿，她越是喜欢！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多次嫌弃那古神秘宝凤鸣镜！虽说事事精细娇宠女儿于云家而言并非难事，但叶氏总担心女儿过于在乎外在难免未来受人蒙骗——不过一夜的功夫，怎么女儿就好似就长大明晓事理了呢？

　　金丝貔貅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女儿不可能被人夺舍——或许真是昨夜的经历吓到含光了罢，叶氏心说，若真如此，她倒是要感谢那闯入女儿房中的贼子了——倘若她意料不错，那贼子应是一入房间便被凤鸣镜摄了魂，不曾想这场景正巧被女儿看见了？竟是让女儿一夜之间改掉了以往她最为担忧的毛病，真真是错打错着了！

　　这般想着，叶氏的心情放松下来，趁机教导女儿，“含光能这般想自然最好，需知这法宝如此，旁者亦然，我儿身为云家女儿，仅凭这身份便能叫无数心怀叵测之人趋之若鹜，那些人便似含光往日最爱的面具人偶，平日里面目美丽行为乖顺，然而一旦含光露出破绽，它们便会露出面具下的獠牙，狠狠地咬我儿一口！含光不是最怕疼了？那些人可不会留情！”

　　这是在吓唬她呢！云岐山夫妇怎会允许那些小人当真摸到女儿身边来？自小到大，云含光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被排查了无数次，早已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才会出现在她面前。这虽是父母的良苦用心，却也让曾经的她将那些苦口婆心未曾放在心上。家逢巨变之后，她历遍世间万难，遭遇无数苦楚，才总算明白了那些早该明白的世间道理。

　　可不是毫不留情吗？这世上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百年时光，她疼着疼着，竟然也习惯了。

　　只是谁能想到，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她就莫名回到了百年之前——她都不知该骂天道无眼，任由贼人踩着云家满门的尸骨青云直上渡劫飞升，徒留她苟延残喘生不如死挣扎百年，还是该叹天道慈悲，在她滚过刀片踏过火海之后，予以她一切重头的机会。

　　云含光心中叹息，面上却适时露出惊吓的表情，埋首在叶氏胸腹连声叫道，“记住了记住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含光记住了！”

　　叶氏莞尔，柳枝等大丫鬟也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房内气氛一派温馨。

　　云含光在叶氏怀里扭了扭身子，被母亲轻轻地拍了一下，才重新抬起头，“阿娘，您说，凤鸣镜中可有仙灵？”

　　“仙灵？”叶氏一愣，“这倒是未曾听说，当日你父亲将这镜子带回来时，只道是古神秘宝——含光何故有此一问？”

　　“也只是猜测罢了，”云含光想了想，“听说有些秘宝沾染了古神的神灵之息，长此以往就会生出灵智，若是有幸得了天地造化，有些还能成为仙灵，女儿想着，这凤鸣镜既是古神秘宝，自然长久沐浴神光，说不得就会生出仙灵来呢？”

　　“话虽如此，生出仙灵哪有这般容易？”叶氏总算听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失笑，“且不说这死物生灵有多不容易，单说仙灵一出，犹如神器出世，头一遭便要历经九九八十一到灭神雷劫，若是侥幸过了这雷劫，还得历经九世轮回，方能得成仙灵之体，可不似你想的那般轻松！”

　　原来仙灵之体这么困难的吗……但如果不是仙灵，又怎么解释前世之事？——前世家族覆灭之时，她被贼人重伤，幸而为人所救，才不曾丢了性命。

　　细细回想，那时她虽是身受重伤勉强逃回房中，却没忘了开启阵法，救出自己那人是突然出现在她房中的，凤鸣镜中的阵法一旦开启，便是那位半步渡劫的老祖也突破不了！既如此，怎会有人在那位老祖眼皮底下突破法阵将她救出？她猜测许是法宝生灵救了自己，而细数她房内秘宝，最有可能生出仙灵的，也只有那古神秘宝凤鸣镜了。

　　但母亲的话也有道理，凤鸣镜若是早生灵智，怎么会被云家得到？仙灵和金瞳凤骨香炉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当初她父亲云岐山与友人同闯蓬莱秘境，那几位三宗六派出身的友人可是二话没说就将这镜子分予了他！要真有仙灵存于其中，哪轮得到云岐山来占这个便宜？别说三宗六派得抢破了头，就是这天下，怕也早就一片腥风血雨了！

　　从云岐山得到凤鸣镜到云家覆灭，也不过二十年时间，这期间云家可从没遭遇什么灭神雷劫，可见若有仙灵，必然也不是这二十年间出世的。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云含光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母亲妆台上的梳妆镜，若非雕工精细，那镜子乍眼看去甚至不如凡人女子用的梨花木温润光泽，谁能想到这样一面看似平平无奇的梳妆镜，其实是价值万金的安神木雕刻而成的呢？

　　等等！

　　会不会，仙灵也是这般想法，于是故意将自己藏了起来？

　　云含光心中微动，她不知道仙灵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仙灵修行怎样的功法有没有法子隐藏自己的仙灵之气，哪怕多活了前世百年，她对仙灵之事也多来源于道听途说，但她知道，仙灵虽是秘宝生灵，然在未脱离秘宝前，和器灵也没什么区别，而器灵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想想那些同样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天灵地宝，平时不也能假装自己是凡物来迷惑修士吗？尽管修士们都有探测灵气的法宝，上当受骗被蒙混过去错失珍宝的人依然不少，可见器灵是能隐藏自己气息的，且这个能力还不错。

　　如果换成仙灵的话……

　　云含光的心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含光？”叶氏久不闻女儿出声，只当她没能得了仙灵心中沮丧，未免女儿又如往常一样任性，就想引她说些别的话题——仙灵不比其他，他们疼爱女儿，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能摘下来给她，仙灵却是世间难求，哪怕她这个云家主母，也无法许诺什么，“今日你姨母她们便要到了，你可还记得你的霓裳表姐？”

　　“霓裳表姐？”云含光心中惦记着凤鸣镜，但她并不打算让旁人知晓她的猜测，即便是她的母亲也不例外，于是顺着母亲的心意转移话题，“我记得呢，霓裳表姐上次想要父亲给我的那块玉佩，我不同意，她就打我！”她委屈地瘪了瘪嘴，“阿娘你还罚我了！”

　　她的姨母叶婉儿是她母亲的亲妹妹，丈夫是彩云城林家现任家主的幼弟，夫妻俩皆是温和善良与世无争之人，偏偏好竹出歹笋，唯一的女儿却是自私狠辣之徒，又惯会用一张柔弱无害的面孔伪装本性，前世自己不知被她明里暗里夺走了多少东西，还没落个好名声，大半都是拜这位好表姐所赐！

　　“哦？竟有此事？”叶氏立刻坐直了身子，“阿娘怎么记得，是你与霓裳争吵不过，又将她推入湖中，阿娘才罚你的？”

　　“是霓裳表姐想要我的玉佩，那是父亲送我的，我不想给，表姐就过来抢，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掉到湖里去了！”云含光抽了抽鼻子，“樱桃也知道的！”

　　叶氏看向樱桃，“可是如此？”

　　“是的，夫人，”樱桃同样委屈地答道，“当日确是表小姐想要小姐的玉佩，小姐不舍，表小姐便意图强抢，桃儿也来推搡婢子！是桃儿一不小心崴了脚绊住了表小姐，加之那日雨后泥土湿滑，才让表小姐摔到湖里去了！”

　　一模一样的话当日樱桃也说过一次，那一次，叶氏没信，反而觉得女儿被宠过了头——她和妹妹关系亲近，自然待侄女如己出，在她心里，霓裳就是她的大女儿，比起被惯坏了脾气任性娇纵的含光，她难免更相信从小乖巧温顺的林霓裳，莫非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如果含光和樱桃说得都是真的，霓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了吗？

　　不归路不归路……酒店wifi真是辣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