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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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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培元瞪着不瞑目的眼睛断气以后,忽然后方粮草库失火,众人皆忙去救火,混乱中,那些早已混进队伍的西戎“奸细”们趁机袭击了抚远大将军的营帐,直接将武功高超的大将军当场斩获,连去救援的阮浩将军都身负重伤。
最后虽然控制住了局面,但谁也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西戎的人马,整军人心惶惶。
最后朝廷下令,既然抚远大将军李培元遇难,暂由阮浩替代其职责,养好伤以后,势必要将内外敌寇一举歼灭。
手头已有足够权力的阮浩,自然是很快平叛了所谓的内外之乱,然后快马营救被困的平王洛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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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阮浩的营救,冷雪凝没来由地放下心来,这些天一直在营地继续为那些伤患医治包扎。
今天,碰上一个笑起来露着两颗虎牙,眼睛像月牙的小伙子,他在一次战斗中伤了胳膊,来换药了。
冷雪凝为他小心而细心地包扎着,柔情如水般滋润着他的心田,不由地感觉温暖了起来,便开起了玩笑:“要其他包扎伤口的人也如你这般温柔,估计多少将士都不再恐惧受伤了。”
冷雪凝抬眼看向这小伙子,满眼的笑意,没有任何狎昵的神色,她自知这人是在玩笑而已,由于她不允许莺儿等人透露她真实的身份,他们把她当做普通招募的医者来打趣也不足为怪,她倒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冷府遭遇劫难之前,她一直在军营里隐着身份充当医者,从一开始跟母亲一起,到后来她自己也一直坚持了下去。
那时,便有很多小士兵喜欢跟她说笑,在对死亡与鲜血的恐惧中,这样的说笑应该能缓解这样的情绪,她有时候会主动逗他们开心。
冷府遭遇变故以后,她进入了平王宫,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而近来的几天,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小伙子的玩笑。
“那你下次要不要再断条腿?”冷雪凝也开始打趣他。
“不要,不要。”小士兵赶紧摆手。
“你刚才不是说,不再恐惧受伤吗?”
他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不过,由你诊治,还真是不怎么疼了。”
这小子嘴倒是挺甜,冷雪凝看他那傻笑的样子,倒觉出了几分可爱来,不由地多问了几句:“娶妻了吗?”
她想的是,这些人为了当权者的私利在外边厮杀,可知家中的妻儿有多少牵念。
谁知,小士兵摇头。“没有,现在天下如此不太平,我娶了人家,让人家牵肠挂肚的,可不是害了人家吗,所以,我决定,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什么时候娶亲。”
冷雪凝敛了笑意,天下太平?谈何容易。她记得第一次跟随母亲去军营的时候,满目的伤口与鲜血,让她差点晕眩,她满心的不解,为什么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要有这种无休止的战斗?母亲也感叹万分,祈祷和平早日实现。但母亲的祈祷已经过去多年,这火红的江山还是再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染就着。
想起自己刚刚得知王爷被困时的心情,她方才感觉这小士兵才是最无私伟大之人。
“不过,如果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我倒是挺想娶亲的了。”
冷雪凝知道他仍然是在开玩笑,也没有生气,顺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小士兵回答的利落。
冷雪凝抿嘴笑了起来,“你得喊我姐姐呢,以后不要没大没小。”
小士兵咧开嘴露出了两颗虎牙,瞬间明媚了起来。
而这一切,被一双复杂而幽深的眼睛全数收了去,这是一双因日思夜想早已备受煎熬的眼睛。
阮浩的营救非常顺利,洛非池也听说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刚才那样温馨的一幕他不忍心打扰。他不知道他拢入平王宫的女人到底有着多少面,而刚才的一面,当真是他第一次得见。她没有王妃的架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医者般与最底层的士兵斗着嘴。或许以前作为冷相千金的时候,便有太多这样的景象吧。
立在身边的阮浩,观察着王爷的表情与眼神,他再也不相信过去的传言,所谓的王妃根本不得王爷宠爱,到底是外人的误解,还是王爷和王妃故意让外人误解?
冷雪凝这边忙完了,小士兵却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当然仍有几分玩笑的问道:“你有没有嫁人呢?如果没有嫁人的话,等我回去让我爹娘去你家提亲啊。”
“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削你。”
小士兵赶紧住了嘴,周围其他人都开始笑他。
冷雪凝起身,甫一转头,便撞进了一双黏缠在她身上的眸子,两人便这样仿若周围无人无物般对视着,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连同心也抖了起来。
她所有的担忧,他所有的绝望,应该足以让他们在超越生死之后,紧紧相拥,但她没有奔过去,也不能奔过去,到头来,她还是害怕。莺儿问过她,如果王爷真的死了,她可曾后悔对他的冷漠。如果王爷仍然活着,她可愿意从此对他温柔以待?
王通在沉默之后看着冷雪凝,轻声说道:“王爷有伤,麻烦来帮王爷瞧瞧。”
他没有称呼王妃,因为他看的出来王妃在众人面前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去戳穿。
一听洛非池身上有伤,冷雪凝忽然内心滞闷了起来,到底还是关心着他的吧?
到了营帐,其他人自觉留在了外边,只有冷雪凝跟了进去。
洛非池甫一进账,便回身紧紧抱住了她。
“阿芷……”暗沉的声音伴着胸口激烈的跳动,他却再也说不下去。
被他抱住,揉在他的怀里,冷雪凝真有些贪恋这种舒适与安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将她当做工具,当做棋子,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难以计量的伤害,但唯有在他身边,才有一种让人沉睡的安定。如果在睡梦中死去,是不是一种幸福?亦或一直醒着,永远不要再去贪恋,这样才是最好?
她推开了他的怀抱,抬眼望进他幽深的眼眸,仍然是那样的深不见底,她却将一个这样的男人放在了自己的心上,知道他被困,一度惊慌失措,想到他可能的危险,心便再也不能平静。如果他死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身归何处。
想到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纤纤玉指,抚向他坚毅有致的脸庞,她要确认这个男人就在她的眼前,从未消失过,以后也不会。她宁要伤害,不要失去!
她流转的美眸充满了晶莹的泪,稍一眨眼便会落下。
男人深沉的眼里显出一丝不忍与心疼,或许他看出了她的纠结与挣扎,飞蛾扑火地去爱,将来的自己何以自处?如果推开他,又何其残忍?
他抓住了她纤柔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继续摩挲着,他闭上双眼,仿佛期待这一刻便是永恒。“阿芷,到如今,你心里仍然是有本王的对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问的充满期待,他害怕这个女人真的已经收回了自己的一切。她不顾自身安危,为他涉险,为他巧计斩杀李培元,是因为他是洛非池,还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婿?
“王爷……”她欲言又止。
已经倾出的心和感情怎会容易收回?但她最终还是想如他一般,想自私一些,为自己留一丝机会,一丝虽不能抽身,但能抽心的机会。
洛非池伸手抬起了她俏丽的下巴,似水的眸子回望着他,这双迷离的眼睛,夺人的唇,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梦里,此时就在眼前,不管她愿是不愿,他都想再占有一回。
俯首下来,慢慢接近那诱人的芬芳,彼此温热的气息徐徐流动,却在最后一刻,她躲开了他的温柔靠近,到底还是拒绝了他,即便历经了生死,他都不可能再完全地得到她。他忽然感觉气窒难疏。
每次的结果都与自己想象的如此不同,他以为这个女人与他生死想见,必是再不能将他推开,他预想再见的情景,应是她在他的怀里柔化如水,应有劫后重逢的喜悦。
如今看来,她到底不是春茗,也不是绯红,她是冷雪凝,果敢、决绝……
“王爷,你的伤……”
他离开她的芬芳之躯,踱至一处座椅坐了下来,低沉而失落地说道:“本王的伤没事。”
她看出他的失望,虽有不忍,但不后悔,他要的一切,她当然明白,要得到这一切,每一颗棋子都在他的手中按部就班地运转着,自从将她拉到身边的那刻起,她就已经在他的棋盘上,既然不能下盘,那么还是做无心的棋子吧,毕竟感情有时候真是伤人伤己的利器。如果无心,即便死在他的棋盘上,也无怨无屈。一旦有心,谁又能安抚她最后的体无完肤?
“那王爷休息吧。”
这是她离开他营帐时最后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