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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鹬蚌相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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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顾念着后宫两位身怀有孕的嫔妃的缘故,今年玄凌五月初,便去了行宫避暑,冯若昭被安排去了玉润堂,吕盈风是松风轩,而最好的,离玄凌所住的水绿南薰殿数一数二近,有有着恰好风景的宜芙馆——竟给了方淳意。
“昨个侍寝了没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前个在皇上的水绿南薰殿足足多睡了一刻。这已是坏了规矩啊贵妃娘娘。”
“她睡过了头,自是不知道时辰,那这事,便是皇上要的了。况且不给本宫请安算什么,本宫又不是正宫皇后,哪朝哪代,有皇后还活着的时候,给贵妃日日请安的理了?”
“可是……”梁心悦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面对朱宜修有条有理的语句,她再说下去,自己就可疑起来了,不,她低首,瞳孔缓缓向上,瞅见朱宜修那滴水不漏的笑容,只怕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这位贵妃娘娘看个一清二楚了。
朱宜修扬手,袖口上的别致红芍药金丝边让人觉得耀目:“说来你出来这么久了,怕是恒宁帝姬那边也要闹了,这个岁数的孩子,最离不开母亲伴着陪着了,正是让母亲操心的时候呢,快回去吧。”
这话说得巧妙了。梁心悦虽然向来蠢钝,此时此刻也该明白,朱宜修是催着她走呢。不得宠,娘家的地位说白了在这后宫之中就算个中上水平,位份也不高,没有什么特别的靠山,膝下只是个帝姬……就连本人,都蠢笨得可以。
朱宜修在这后宫的地位是稳固的,她不需要去争去抢,也不需要去和谁争什么,也不屑于去争,梁心悦需要她这个么靠山,可朱宜修却不需要这么个助手。不平等的利益关系,就是锁上了,也是不牢固的。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梁心悦握紧了扇柄,款款行礼告退。她的发髻上簪着的芙蓉花玉簪精致富贵,只是再好的打扮都没有人看罢了。恒宁,这个名字现在想想,于梁心悦来说都是讽刺,陛下说是要祈祷嫣和永久安宁才取得名字,其实不就是还有叫她也安分点的意思吗?
她偏不。谁不想引人注目,谁不想特立独行,谁不想高高在上。她就是世俗,她就是想争,荣华富贵,名利宠爱,全部全部都想要,从前同时间入宫的里面,有个甄嬛一直得宠挤在她前面也就罢了,如今没了甄嬛,又是方淳意,而两年后,就又有新人入宫,到那时候,她又算什么呢?连正三品贵嫔,一宫主位都不是。
泯然众人矣,在有些人看来,是平凡的幸福,在她看来,是耻辱。
能拿来的武器,什么都要拿来用一用才是。梁心悦用手支撑着团扇而竖起,朝向光,上面的杏花绣的栩栩如生,轻轻一晃,阳光就透过轻薄的丝线扇面渗入眼帘,耀眼,夺目,她沉吟片刻,待暑热侵入了发丝,从间流泻而下细小的汗珠,她才向着一旁的小丫鬟喃喃问道:“说起来,如今欣妃娘娘怀着孕,是如何解暑的啊?”
“冰果可真是好东西,怎么吃都吃不腻。”方淳意温柔地剥下葡萄皮,将那晶莹剔透柔软的果肉放入小瓷碗中,玄凌捧着书,侧头看着上面的字,偶尔瞥一眼,见方淳意手上的污垢和汁水,玩笑起来:“朕可真是好福气,竟然有淳儿这般的懒鬼,都为朕剥起了葡萄皮。”
“嫔妾哪里懒了!”方淳意嘟囔着嘴,“皇上惯会笑话人。”
玄凌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不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吃了一颗葡萄,道:“你这儿的葡萄够甜。”
“可不是。”方淳意苦笑了一声,“敬妃娘娘欣妃娘娘怀着孕,都爱吃酸葡萄,底下的人便除了特定的大人,为了图方便,大量的只进酸葡萄,而这甜的,刚刚够份,嫔妾惯爱吃甜,这甜的每日于嫔妾来说太少了……”
“这点甜的葡萄,还是慧姐姐那边送来的呢。”她刚说完,玄凌便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神中的宠溺不言而喻:“你呀,可小心了你的牙,也亏得慧贵嫔向来懂人心思,送了你这些。”
“可不是。”方淳意吐吐舌头,“要么怎么说皇上会取字,‘慧’字,真是再适合曹姐姐不过。”
玄凌轻笑:“也就你敢这样言行轻率,在朕的面前还如此,这‘纯’字,朕赐给你,也再适合不过不是?”
“纯……”方淳意定神起来,眼眸中的光刹那间黯淡得可怕,她不知是在恐惧,还是带着讽刺,和一丝扭曲的悲凉。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这个字适不适合自己。至少她不敢说,这个字适不适合现在的她。茶水中的倒影,仍旧是少女的脸,只是隐隐约约已经没有了刚进宫时的稚气,甚至有了狡黠,天真也僵硬了起来。
玄凌并没有在意她细微上的改变,就算她的笑容有那么一刻的呆滞,眼中的光有那么一小会的黯淡,他只道是她发起了呆,没有歇息好罢了。对于玄凌来说,方淳意永远只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只要她还在扮演这个角色,那么,实质改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自己只是这个男人的玩物而已,说穿了,只是这样。忽然性的报复心理,让方淳意的胸口压抑的仿佛喘不过气,她悄然的将手指伸出,上面粘稠的葡萄汁水在玄凌的脸上沾染了点点,蜻蜓点水一般,但残留下的感觉尤其的不舒服,玄凌看向方淳意,半是诧异。
方淳意看着,呆滞半刻,故作调皮地“咯咯”笑了起来。
也许是同一时段入宫的原因,可能也有老家都在浔阳的缘故,梁心悦还挺喜欢偶尔来看一下方淳意,也是为了看能不能好运碰见玄凌,从方淳意这里分一点羹。“欣妃娘娘那边整日里嚷嚷着想让温实初伺候着自己的胎,但温实初是专门给太后皇上号脉的,哪里轮的上她,好笑。”
“毕竟温实初医术是真的有目共睹的好,欣妃娘娘为了孩子,慎重点也好。”方淳意的回答懒懒的,如同是一只刚睡醒的猫儿,还没什么精气神。最近梁心悦总是欣妃欣妃的,不就是嫉妒人家有宠高位吗,方淳意打了个哈欠,梁心悦这些话,她听都听腻了。
“医术好?”梁心悦笑了,“纯贵嫔惯会说笑话,听慧姐姐说,温实初天资虽好,然在太医院中,医术其实不过中上,只是他喜欢钻研些新方子,而其余太医墨守成规惯了,又伺候的是宫中之人,不敢胡乱下药,因此才显得温实初厉害罢了。”
“说来,给欣妃号脉的江太医,似乎还是负责你身子的?听说她可是妇科圣手,皇上也是巴望着纯贵嫔赶紧生个皇子,才着他伺候的你吧。”
“虽说是由他负责着照料我的身子,然而到底是外男,都是他隔着帘子给我匆匆号完脉说完些我都听不懂的话就走,也不知道为人什么的如何。”方淳意说着,眉尖微微蹙起,每个字都显得犹豫慌张了起来。她偷偷看了翠雨一眼,后者唯唯诺诺,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方淳意开口了:“翠雨,去请江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