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琴透）》阿珵

1、忽然《小王子》…

　　201大厦的炸毁是没有一点点防备的。
　　号称松洲市最高的摩天建筑忽然澶出大片大片的浓云，在一阵地震山摇之后便伴随着其中人们的惊叫声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荷梦这个时候很不凑巧就在201大厦的地下商场……买菜。
　　在大厦毫无征兆的跟熔化了的奶油的似的一块块塔下来的时候，荷梦的内心是崩溃的，如果不是时机不容许，他倒是想朝着老天喊上一句老子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不过再看看现下就已经塌成这样了，再吼上一句，荷梦真的怕他彻底成了这堆废墟中的人肉馅儿。
　　可这是地下一层，跑又能往哪儿去跑啊？
　　荷梦没办法，只能跟着混乱的人群拼命的往外涌。这里时候如果谁还谈什么秩序谦让，荷梦觉得那个人可能会被混乱的人群直接的踩死。
　　他漫无目的的乱走着，直到看见人群外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黑色POLO衫，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插在口袋里，默默的站在人群之外，明明自己也是身处险境，却依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半点也不慌张。
　　“哟！警察同志！这不是警察同志吗？”荷梦呲着牙就笑着走了过去，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想的，按理这时候小命最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荷梦一见那个人就牙痒痒。
　　难不成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然这条子盯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没想到自己也是个看脸的人……荷梦在心中默默的道。
　　“哟。荷梦？”季泽然本来还在胡思乱想着，忽然被人叫了一遭，望了过去后也才发现自己竟是遇见了熟人。
　　此情此景，就算之前两个人一个是嫌疑犯，一个是正儿八经的FBIA探员，是水火不容的猫抓老鼠的关系，也终于能暂时停战了。
　　“警察同志，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让你我在这里重逢相聚？”荷梦腆着老脸一把蹭了上去，想着没准今儿自己就死了，要是临死还不能占占美人便宜，那可真的太亏了。
　　季泽然一愣，想必是也没见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荷梦还以为他懒于搭理自己，没想到季泽然只是淡淡的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便忽然来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后什么悔？荷梦一脸懵逼。
　　“是什么缘分让你我再次重逢？”季泽然一手仍插在口袋里，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便笑着退后了几步。
　　“卧槽！咱俩都这样儿了！你还想抓我！”荷梦顿时想到了什么，吓得连连摆手，“我说警察同志，您敬业乐群到这种地步，还真的是世所罕见的呀！”
　　“没有。”季泽然面不改色的笑道，“我回答你的问题嘛。别害怕。过来。”
　　这种抓老鼠前先放了块奶酪的做法是怎么回事？
　　荷老鼠犹豫一会儿，就鼓足勇气又回到了季泽然面前，一副爷是流氓，爷不怕你的模样。
　　“怎么？”
　　“当然是买菜的缘分啊。”季泽然也像觉得好玩似的，乖乖的答道。
　　“也是……”荷梦居然觉得这个回答没什么问题，“那不知……警察先生今儿，战况如何？”
　　“没有战况。”季泽然居然一本正经的跟荷梦就这么讨论起今天的菜价，末了还一脸可惜的道，“今儿倒是降价不少，就是刚才手一抖，全撒没了。”
　　“唷。”荷梦下意识道，“手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这是病！得治！”
　　“光天化日之下开什么车。”季泽然责怪道，“这里还有祖国未来的花骨朵呢。”
　　“光天化日……”荷梦目瞪口呆的望了望正往下掉石块的天花板，又望了望黑得就给打了纯色马赛克的周围，嘴唇不禁抽搐，“您这儿不光是手抖得治。眼神也得治治啊。”
　　“哪里？”季泽然淡淡的道，“你过奖了。”
　　荷梦嘴唇愈发抽搐，我没夸奖你，真的，谢谢。
　　“看。”季泽然忽然道。
　　“看什么？”荷梦蠢得居然真的去跟着好奇的看过去。
　　“飞机。”季泽然道，然后狠狠得踢了荷梦一脚。
　　荷梦当场就没刹住，直直一头栽进季泽然怀里，这倒是他梦寐已久的，不过此情此景，却是咋想咋膈应人。咋就跟他投怀送抱的呢？不对呀。要按他想的那样，得是倒个个，警察小鸟依人的躲在流氓怀里才是。
　　“飞机？”荷梦最后才发现隐隐有些不对，“警察同志你这是要上天啊！咋还能瞅出来飞机呢？”
　　“哟。大兄弟东北的啊？”季泽然一听也乐呵呵的道。
　　“哟。老乡啊？”荷梦现在就倒在季泽然怀里跟着季泽然聊天，分分钟觉得自己好像在演地震中的泰克尼克号似的，就差没you jump！I jump！了。
　　“大兄弟？”季泽然低着头问道，“你自己你为什么会倒在我怀里吗？”
　　你踹得呗！荷梦在心里道，不过此时为了剧情需要，他还是配合的道：“哦，为什么呢？”
　　“因为你肾虚。这也是病，也得治。”季泽然道。
　　“大兄弟你倒是挺记仇！哈！”荷梦恍悟，“那多大点事儿！搁完了咱俩一起呗！你治脑子进水，我治男人都会有一点儿的小毛病。”
　　“哪里是男人都有的。”季泽然责怪道，“你以为肛肠科是谁都能随便去得了的吗？”
　　荷梦恨得咬牙切齿，忽然灵机一动，身子一软就挨在季泽然怀里嗲嗲的道：“警察叔叔，人家腿软。”
　　“没事儿儿子。爸爸在这，别怕。”季泽然下意识的道。
　　“去你丫的！敢站老子便宜！”荷梦狠狠得踹了季泽然一脚。
　　季泽然却岿然不动：“别这样儿子。爸爸还没下手呢。”
　　“臭流氓！”任荷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对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正要挣扎开，忽然却觉得自己似乎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顿时身子一僵，“卧槽！警察叔叔你倒是挺精神的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季泽然语调奇怪的道，“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也想不到，”荷梦咬牙切齿的道。
　　“你居然为了见我，偷偷藏着我的胡萝卜！”季泽然忽然道。
　　“你别血口喷人！那东西我藏得起来吗？”荷梦也道。
　　然后他的手就被一戳。
　　“这是什么？”荷梦道。
　　“胡萝卜。”季泽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在你的衣服里找到的。证据确凿，你还要是怎么解释啊？”
　　荷梦这才想起自己怀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被自己在一片混乱时揣了什么进去。
　　居然还真的是胡萝卜？
　　“警察同志你喜欢吃胡萝卜啊？”荷梦道，“哇，这爱好……我还以为只有兔子这么重口呢。”
　　“不。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胡萝卜。”季泽然却道。
　　“那这是什么？”荷梦迷茫的道。
　　“这是亚瑟王拔出的王者之剑！只要拥有他，你可以傲世群雄！”季泽然道。
　　“哇哦。”荷梦很没诚意的翻了翻胡萝卜，就随手扔了它，“就是看样子还没开光。改天我找个和尚来再说吧。”
　　“这可是进口的胡萝卜。”季泽然责怪他，“这是农民伯伯的心血。”
　　“哦，进口的……”荷梦道，“我记得，警察同志你也是进口的对吧？”
　　“才不是。我是上天赐给我爸爸妈妈的无价之宝。”季泽然面不改色的道。
　　看这人！荷梦咂舌，几乎要鼓掌，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可以这么清新脱俗的夸自己！长知识了！

　　“警察叔叔，你怎么不跑啊？”过了一会儿，荷梦才慢慢的问道。
　　“为人民服务嘛。”季泽然漫不经心的道，“你又是为什么……不跑啊？”
　　“活得够了呗。”荷梦撇撇嘴道，“但是像警察叔叔这样的十佳青年最好的还是瞅准机会快点跑吧。你这可是在为人类的基因着想！”
　　“你怎么知道……我刚被我女朋友给甩了？”季泽然道。
　　“哟。”荷梦撇嘴，“那还真是巧啊！我也被甩了。”
　　“你为什么被甩？”季泽然道。
　　“还不是你们这些条子老是堵在我家门口。我女朋友不相信我是良民，就甩了呗。”荷梦道，“你哩？”
　　“我女朋友觉得我是个良民，太不刺激了。所以甩了我。”季泽然道。
　　“那咱俩倒该换换。”荷梦道。
　　“不用了，你和我咱一起就两清了。”季泽然道，听得荷梦却是一怔，过了半天才笑道，“这玩笑可不能乱说，我会当真的。”
　　“你难道没听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季泽然却是一笑，忽然道。
　　“警察叔叔，”荷梦一直都在季泽然怀里，他忽然扒在季泽然肩上，于是在这个城市曾经最喧嚣的一个街市，现在成了一滩摇摇欲坠的废物的地方，两个大男人像树懒一样抱在了一起。
　　“嗯？”季泽然的声音微微上扬，还是该死的好听。
　　“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荷梦道。
　　“哦，我长得像你的右手吗？”季泽然淡淡的道。
　　“季泽然！”荷梦一边气一边捣了季泽然一锤。
　　“我在。”季泽然也抱住荷梦。
　　“你怎么会在这儿？”荷梦问道。
　　“不然……我该在哪儿？”季泽然也问道。
　　“你该在美国，该在华尔街。”荷梦道。
　　“华尔街是什么东西？”季泽然道，“我现在被埋在废墟底下。”
　　荷梦又打了他一下。
　　“你现在也不该在这儿。”季泽然淡淡的道。
　　“那我该在哪？”荷梦喃喃道，“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该在谈判桌边上，用尽全身本事忽悠别人。”季泽然道。
　　“可我现在也在废墟底下。”荷梦微微一笑。
　　“那就这些东西都滚蛋。”季泽然道。
　　“好。都去他妈的滚蛋！”荷梦道，他在季泽然肩上歪了歪头，“警察叔叔，我挺想你的。我这几天老是被人偷窥，不会就是你吧？”
　　“那才不是偷窥。”季泽然道。
　　“那是什么？”荷梦好奇。
　　“是正大光明的检查嫌疑人私生活。”季泽然道。
　　荷梦再一次打他。
　　“你不要老打我。”季泽然道。
　　“那你为什么老调戏我？”荷梦这些年的脸皮也早非当年了。
　　“因为小王子都为了你留在这个破星球上了。你还做点什么还亏吗？”季泽然道。
　　荷梦一愣，就蓦地笑出了声。
　　荷梦当年给季泽然写得情书深受《小王子》的启发，他是这样写的：
　　小王子，我可以每天去给你摘还有朝露的玫瑰送给你，我也可以成为你养的那只狐狸，我什么都可以送给你。那么，你可以为了我留在这个星球上吗？
　　“某人臭不要脸啊。”荷梦没好气的喃喃道。
　　“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季泽然道。
　　“你都没有变过，是我变得太多了。”荷梦道。
　　“所以呢？”季泽然道。
　　“我做了许多错事，我去自首吧，好不好？”荷梦道。
　　“好啊。”季泽然道。
　　“你这样冷漠，让我觉得好亏啊。”荷梦笑道，“万一我要是出不来呢？”
　　“我都等了十年了，还怕再等一辈子吗？”季泽然道，“荷梦，我只是怕你这辈子临死都会因为没法堂堂正正的接受阳光而觉得遗憾。”
　　“那如果我们都出不去呢？”荷梦闭上眼睛道，“这里都快塌了。”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那不是更好吗？”季泽然也闭上眼睛道，“现在……静坐，听雨。”
　　“门房老大爷练太极的时候不知跟着哪儿来的一句话，你居然记在现在？”荷梦道。
　　“是啊。我记了一辈子呢。”季泽然再一次抱住荷梦，微微一笑。
　　“我也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