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葭川独泛

10、九

　　“我一直很想再见见你，想看看你你过得怎么样。”毫无预兆的，宁如如再一次转移话题。
　　“没想到你现在竟是这样。”她叹息道。

　　江皓君自嘲地笑笑，没有搭话。

　　宁如如轻声问：“为什么？”
　　江皓君反问：“什么为什么？”

　　宁如如说：“你成绩好、会弹琴、长得也不赖，还被很优秀的女孩儿喜欢过，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江皓君后仰靠在椅背上：“是啊，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伸手摸了摸宁如如的头，像很久之前那样温声道：“世界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啊，如如，我拥有的一切仅仅在没拥有的人面前有价值，而我想要的，怎么用力也够不到……”
　　宁如如沉默。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低哑：“还记得我们第一见面吗？”
　　江皓君颔首：“记得，那天像今天一样，天气糟透了”他苦笑，“那天是我的生日。”

　　宁如如直视面前的窗，仿佛透过这面窗能看见久远的过去：“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她不看江皓君震惊的脸，继续说：“我生病之后再没过过一个生日，我妈迷信，生怕老天知道了会把我带走，但我还是想要一桌用心准备的生日宴，一个水果奶油的生日蛋糕。每一年。”

　　“我在那天遇见一个人，他拥有我想要的生日，但他不高兴，为什么呢？”
　　“我还很喜欢乐器，喜欢它们发出的声音，可是我不能学。”
　　“我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希望自己成绩优异，希望自己能被优秀的人喜欢。”
　　“或许，你说的对，你拥有的一切仅仅在没拥有的人面前有价值。”

　　江皓君语气艰涩：“你说的，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
　　宁如如突然笑了：“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不会和你说这些。”

　　活着，仿佛是某种封印，没了这层封印，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我还没告诉过你，我曾经非常非常希望你按我想要长成的模样长大，你不可以成为我想象之外的样子，我希望你一直是属于我的，朋友也好，恋人也好，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江皓君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像是震惊到来不及反应，又像是早已知悉。

　　宁如如叹息：“当年我发现我拴不住你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江皓君哑声道：“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见我？”

　　闻言，宁如如笑了，她轻轻摇头，语气温柔：“当然不，我来带我‘心爱’的少年去雾之国，去那永夜之地。”

　　地铁门缓缓关闭，江皓君坐在那里，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说：“是吗，也挺好。”

　　车门紧闭，但列车却没有前进的意思。
　　宁如如轻声道：“挺好？你知道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在哪里吗？”

　　他没有回答。

　　她自问自答：“区别在于活人知道自己一生的终点是死亡，死人的终点却不知道在哪儿。”
　　“死是你将到达的我所身处的天与海。”